见宋琴果真凭着韧劲将闫肃请来了,苏晚星目光微动,向她投去一个不易察觉的赞许眼神。
接下来,能否真正留住这位人才,便是她这位老板要面对的考验了。
苏晚星敛起先前处理纠纷时的冷肃,神色缓和下来,伸手示意道:“闫博士,请坐。”
一旁的真皮沙发看得出有些年头,但胜在用料扎实,坐下去依然舒适稳妥。
闫肃客气地点点头,依言落座。
他本意只是稍坐片刻,全了礼数,回去也好对妻子有个交代,并未真正动过留在新颜的念头。
搞技术的人大多不善言辞,加之他心不在此,坐下之后便一时无话,房间内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宋琴适时地沏了茶,轻轻将茶杯放在闫肃面前的茶几上。
苏晚星将闫肃细微的犹豫和客套尽收眼底。
她并未急于开口推销,而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平和却直击核心:
“闫博士,感谢您愿意拨冗前来。我了解您在美国,尤其是在艾薇儿的研发部门有过宝贵的经历。”
她注意到提及艾薇儿时,闫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国外的化妆品巨头确实有他们的技术优势,”苏晚星话锋微转,“但他们的研发重心和产品理念,终究是基于西方人的肤质和审美。亚洲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对他们而言或许只是全球版图的一部分,但对我们而言,这是根基,也是全部。”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而锐利:“我相信您在艾薇儿时,一定也深切体会过那种隔阂感——我们的市场需求、肤色特点、护肤习惯,往往并非他们的优先考量。甚至,可能还遭遇过无形的天花板。”
这番话精准地触动了闫肃在海外的真实经历,他沉默着,没有否认。
苏晚星继续道:“这正是新颜,也是我决心投入重金要做的事。我们不需要去迎合别人的标准。我们要做的是真正懂中国女性、适合中国女性肌肤的化妆品。这不是简单的模仿和追赶,而是从配方到理念的重新定义。”
“这里没有排资论辈,也没有核心圈子的隐形壁垒。这里需要的是像您这样,既有国际视野、先进技术,又真正理解这片市场的顶尖专家来牵头。”她的语气充满了肯定与期待,“新颜愿意为您提供足够的资源和支持,去组建一支真正高效的团队,攻克技术难题,打造出能让国人骄傲的产品。”
“这是一片空白,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苏晚星最后说道,语气沉稳而富有感染力,“与其在别人的体系里做边缘化的参与者,不如在这里,亲手开创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您觉得呢?”
闫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但苏晚星的话,一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遗憾与抱负上。
他抬起头,首次真正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位过分年轻的老板,办公室的陈旧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沉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是充满思考的沉默。
闫肃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如果我加入,是否可以让我召集一些人共同组建团队?”他想到了几位本科同窗,虽然未能像他一样出国深造,但也在国内积累了扎实的经验,若能邀请他们加入,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苏晚星闻言笑了起来:“能吸引更多优秀人才加入,我求之不得。请您放心,在研发投入上,我绝不会吝啬。”
这句话也悄然打消了闫肃心中因自己薪资要求较高而产生的顾虑。
随着交谈深入,闫肃发现这位年轻的苏总对化妆品有着许多超前的理念和要求,听起来却并非天马行空,反而极具实用性和市场洞察力。
这些话仿佛为他打开了新的思路,不知不觉间,他的话也多了起来,眼中闪动着专注而明亮的光彩。
回到家后,闫肃与出门前的勉强态度截然不同,言语间满是对这位新老板的赞叹。
妻子听了忍不住揶揄道:“我听宋小姐说,新颜的苏总可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呀,你这么夸赞,不怕我吃醋?”
闫肃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欣赏的是她的眼光。她或许不懂具体如何研发,但她非常清楚什么产品才是好用的,以及该朝什么方向改进。这反而让我今后的研发工作目标更明确,更有方向了。”
人员都已安排妥当,厂区门外悬挂多年的旧招牌被小心摘下,换上了崭新锃亮的“海城新颜化妆品有限公司”字样。生产线上的模具、包装箱上,“仙颜”的标识也逐一被“新颜”取代。
曹金飞默默看着这一切,趁人不注意时,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苏晚星聘任他担任新颜的副厂长。
薪酬待遇对他而言并非首要,真正让他留下的,是不甘心看着自己付出心血的厂子就这样被外资品牌彻底击垮。
他愿意成为苏晚星麾下的一份力量,助力新颜重新起步。
苏晚星深知曹金飞管理手段偏于柔和,但她仍需返回学校完成学业,必须有人在此坐镇。
曹金飞熟悉厂子、经验老道,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内部那些积弊已被她以雷霆手段清除,只要曹金飞把握住大方向不出错,再加上她定期过来把控,以及宋琴从旁协助联络,维持厂子正常运转并非难事。
然而,笼罩在曹金飞心头最大的阴云却始终未曾散去——那则关于美颜霜含有工业油漆的恶意谣言。
尽管他们做了澄清,却并未在市场上引起多少反响。即便更换了包装,打上了新颜的牌子,他仍日夜担忧:一旦有心人旧事重提,大肆渲染,新颜美颜霜恐怕依旧难逃昔日仙颜的厄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毒面霜”改头换面,新颜难掩旧忧?》——这样一个刺眼的标题,赫然登上了《海城日报》的版面。
曹金飞坐在副厂长办公室里,手里攥着刚送到的报纸,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而此时此刻,苏晚星已经踏上了返回云江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