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带着一身寒气和对团圆的期待迈进院门,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了。
院子里,张翠花家的刘小宝正扯着嗓子哭嚎,声音尖利刺耳。
张翠花那泼辣尖锐的嗓门也随之炸响,像破锣一样刮着人的耳膜:“江月英!不是我说你!一家人都挤在这巴掌大的破民房里租着,总共没二尺宽的地方,你还养这些破花烂草占地方!今儿这花盆要是真砸到我家小宝头上,我和我家富贵跟你没完!”
她一边骂,一边紧张地抱着刘小宝上下检查,仿佛那花盆真砸中了似的。
江月英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和一株被压折了枝、正开得红艳艳的梅花,心疼得直抽抽。
这盆梅花是她在垃圾堆旁捡回来的,当时半死不活,是她花了多少心思才救活养到如今开花,想着过年添点喜气,没想到就这么毁了。
见小宝确实被吓得不轻,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可张翠花这倒打一耙、蛮不讲理的架势,又让她憋了一肚子委屈。
“我的花盆是好好摆在窗台上的,”江月英指着窗台的位置,又指了指地上那个明显是刘家的小矮凳,声音不高却带着坚持,“是小宝他自己……自己踩着凳子爬上去够,才把花盆带下来的……”
张翠花顺着江月英指的方向一看,那矮凳就在花盆碎片旁边,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肯定是自家儿子顽皮惹的祸。
但她才不管这些!这口黑锅,今天江月英是背定了!不如趁机讹她一笔。
不让她带小宝去医院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也要让她掏出二百块钱来给小宝“压惊”、“补补”,都对不起自己这张嘴!
正好快过年了,手头正紧呢,江月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冤大头!
“放屁!”张翠花立刻拔高嗓门,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江月英脸上,“我儿子那么乖,怎么可能爬高爬低!分明是你那破花盆没放稳当!我家小宝要是吓出个好歹来,你担待得起吗?!今天这事没完!要么你跟我带孩子去医院彻彻底底检查一遍,要么你拿出二百块钱来给我们小宝买点好东西补补!你看着办!”
她叉着腰,一副吃定了江月英的模样。
江月英看着张翠花那副无赖嘴脸,再想到自家为了还清当初孩子大伯那笔“借读费”,丈夫苏卫民这几个月像牲口一样没日没夜地跑车,连过年都没法好好歇着。她还知道,刘富贵这个组长,私下多排了班次给了卫民,可等工资发下来,刘富贵却要从中抽走一大笔“好处费”!
这事是卫民在床上偷偷告诉她的,还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传到刘富贵耳朵里。
看张翠花这撒泼打滚、恨不得刮地三尺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她男人在外面有这笔“额外收入”。
那刘富贵瞒着老婆贪下来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江月英脑海里瞬间闪过王磊那次带着酒气说撞见刘富贵搂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姑娘进小旅馆的事……
当时她和张翠花一样,觉得王磊是喝多了胡说。可如今,联系上刘富贵偷偷摸摸克扣卫民工资的事……王磊的话,似乎多了几分可信度。
江月英心里打了个突,但她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候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张翠花要是知道了,非但不会感谢她,只怕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了她!她强压下这念头。
见江月英非但没有被吓住求饶,还敢跟自己大声辩解,张翠花顿时觉得作为“领导夫人”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尤其院门口已经聚拢了几个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她今天要是不把江月英彻底压服了,以后在这院里还怎么混?
“好你个江月英!还敢顶嘴!欺负我家富贵老实是不是?!”
张翠花眼珠子一转,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拍打着冰冷的地面,扯开嗓子嚎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哭腔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啦!养个破花差点砸死我家宝贝儿子,还不认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刘富贵!你们快回来看看啊!你们不在家,我们娘俩就要被人欺负死啦!”
她一边干嚎,一边偷眼瞄着江月英和院门口看热闹的人,那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
江月英不怕张翠花跟自己掰扯道理,就怕她使出这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看家本领。她看着张翠花在地上扑腾,衣服蹭得都是灰,心里又急又气,下意识想上前把她拉起来:“翠花,地上凉,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谁曾想,她的手刚碰到张翠花的胳膊,张翠花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一甩,嚎得更加惊天动地:“哎呀妈呀!打人啦!江月英你干嘛?!不赔钱还想打我不成?!大家快看啊!外地人欺负本地人啦!” 她这明显是情绪彻底上头,不讹到钱誓不罢休了。刚才还干嚎的刘小宝此时也不哭了,滴溜溜转着眼珠,好奇地看着他妈在地上表演。
“好啊,赔钱。” 一道清泠泠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晚星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院中,目光平静地看着地上的闹剧。
张翠花转头一看是苏晚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得意的笑,冲着江月英嚷嚷:“看见没?!你闺女都明事理!知道该赔钱给我家小宝!”
那副贪得无厌、自以为得逞的嘴脸,看得苏晚星心底厌恶更甚,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是该赔钱,”苏晚星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不过,得你先赔我妈那盆梅花的钱。赔完了,再带着你家刘小宝去医院做检查。只要医院检查出来,有任何问题是因为那花盆砸伤导致的,所有费用,我们家一分不少全认!”
张翠花被苏晚星这番话给杀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