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任务令符冰冷沉重,如同刘长老一系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压在了顾言案头。炼制三阶中品碧髓丹,限期一月,失败则重罚。这已非考验,而是赤裸裸的刁难与阴谋。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宗门,引得议论纷纷。有同情者,有担忧者,但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与冷眼旁观。无人相信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哪怕丹道天赋再惊艳,能完成这等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林紫苏听闻后,更是暗中冷笑,只等看顾言如何收场。
丹霞苑内,顾言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他仔细检查着送来的三份材料,尤其是那三小瓶碧绿色的、粘稠如膏、散发着妖异能量波动的“碧凝妖王髓”。此物乃取自三阶顶峰妖兽的骨髓精华,药力狂暴无比,是炼制碧髓丹最难掌控的关键。
“碧髓丹,清毒化瘀,淬炼妖髓,中和其暴戾,化入丹中,滋养修士经脉……”顾言脑海中浮现出碧髓丹的丹方以及《万化归一流丹法》中关于处理此类狂暴妖材的零星记载。
常规炼制之法,需以极强的神识和精妙的火候,长时间温和淬炼妖髓,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耗时极长且失败率极高。这正是刘长老等人算计所在——以顾言的修为和“浅薄”底蕴,根本无力完成这种水磨工夫。
但,他们算漏了两点。
其一,顾言拥有《万化归一流丹法》,此法最擅长的便是调和万气,化暴戾为平和!其二,他新得的金焰蕴炉,内蕴一丝地脉金焰本源,至刚至阳,正是淬炼这类阴寒妖髓的克星!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顾言心中成型——他不要温和淬炼,他要反其道而行,以猛火攻之,以金焰本源强行炼化妖髓中的暴戾之气,再以《万化归一流丹法》瞬间调和!
此法风险极大,对时机、火候、神识的要求苛刻到极致,一旦失控,便是炉毁人伤的下场。但若成功,效率将远超寻常之法!
“欲要我身败名裂?我便用尔等送来的材料,炼一炉惊世之丹!”顾言眼中闪过锐利光芒,决心已定。
他并未立刻开始,而是先花了三天时间,不眠不休地推演整个炼制过程,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之法。同时,他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巅峰,神识在“灵犀千丝”法门下愈发灵动。
三日后,地火殿深处,一间高级炼丹室内。
顾言开启了室内最强的防护阵法,谢绝一切访客。李长青亲自在外护法,面色凝重。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顾言屏息凝神,祭出金焰蕴炉。黝黑的小炉悬浮于地火口之上,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波动。
他并未先处理其他辅药,而是直接取出一瓶碧凝妖王髓,打开瓶塞的瞬间,一股凶戾的妖气扑面而来!
“去!”顾言指尖一引,那粘稠的碧绿色髓液飞入丹炉之中。
与此同时,他双手掐诀,猛地催动金焰蕴炉!
“轰!”
炉身一震,原本温和的地火瞬间被引动、转化,化为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火焰,将妖王髓彻底包裹!恐怖的高温瞬间爆发,室内的防护光幕都剧烈荡漾起来!
“他疯了?!竟然直接用地脉金焰灼烧妖王髓!”
“这简直是在引爆它!”
外界通过特殊水镜术观察的几位长老失声惊呼!
李长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炉内,碧凝妖王髓在那极致金焰的灼烧下,疯狂翻滚沸腾,爆发出惊人的抗拒之力,碧绿色的妖气如同实质般左冲右突,发出尖锐的嘶鸣,欲要冲破金焰的束缚!
顾言脸色瞬间苍白,神识如同被重锤击中!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稳住丹诀,《万化归一流丹法》运转到极致,两百余缕神识细丝疯狂涌入炉内,如同最坚韧的网,强行束缚、引导着那狂暴的能量,同时极力催动金焰,进行最猛烈的淬炼!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拉锯战!如同在火山口跳舞!
金焰至阳,妖髓至阴,两者疯狂对抗,湮灭!炉壁瞬间变得通红,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顾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不管不顾,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操控之中。他能感觉到,在那极致的毁灭性淬炼下,妖髓中最精纯的那部分本源正在被快速提炼出来,而其中的暴戾妖气则被金焰迅速焚烧、净化!
就是现在!
当那股暴戾之气被削弱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顾言眼中精光爆闪,双手丹诀陡然一变,从刚猛无俦转为柔和绵长!《万化归一流丹法》那调和万气的特性全力爆发,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涌入,包裹住那被淬炼得缩小了数倍、却更加精纯璀璨的碧色髓液精华,引导其与残存的金焰之力进行一种玄妙的融合!
嗡……
炉内的狂暴波动骤然平息,转化为一种和谐而磅礴的能量韵律!原本碧绿妖异的髓液,此刻变得如同最纯净的翡翠,晶莹剔透,散发着温和而强大的生机!
第一步,淬炼融合,成功!
顾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汗如雨下,体内灵力几乎消耗一空。但他不敢停歇,立刻吞下大把恢复丹药,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数十种辅药依序投入炉中。
有了纯净的妖髓精华作为基底,后续的步骤反而相对轻松。在金焰蕴炉和《万化归一流丹法》的辅助下,各种药性被完美融合、提炼。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独特的美感。外界通过水镜观察的长老们,早已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麻木,再到最后的惊叹。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又如此精妙的炼丹手法!
数个时辰后,丹炉内药液凝聚,光华内蕴,到了最后成丹的时刻!
顾言打出最后一道收丹诀。
炉盖开启,三颗龙眼大小、通体碧绿如深潭、表面有着三道天然金色火焰纹路的丹药飞射而出,落入早已备好的寒玉瓶中!
丹成瞬间,一股清新沛然、却又带着一丝凛冽之意的丹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体内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完美品质的碧髓丹!而且因其以金焰淬炼,丹药中竟蕴含了一丝纯阳之气,使得其清毒化瘀、滋养经脉的效果更胜原版!
顾言踉跄一步,以手撑住丹台,脸色苍白如纸,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成功了!
他不仅完成了任务,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完美炼制出了碧髓丹!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放松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丹田附近,那尊一直温顺的金焰蕴炉,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炉身之上那暗沉如星夜的材质中,那些原本内敛的金色光点骤然变得无比耀眼灼目!
一股远比之前操控时更加狂暴、更加灼热、仿佛沉睡了万古刚刚苏醒的恐怖金焰之力,猛地从炉内爆发出来,顺着与顾言神魂相连的通道,反噬而入!
“噗——!”
顾言猝不及防,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瞬间被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能量充斥,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寸寸灼烧,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点燃!
金焰蕴炉的反噬!
此炉虽与他功法同源,认他为主,但其内核深处那丝地脉金焰本源,终究是天地狂暴之力,岂是那么容易驾驭?方才他强行催动金焰淬炼妖髓,已然引动了本源最深处的躁动,此刻在他心神松懈、最为虚弱的关头,终于爆发了出来!
“呃啊——!”
顾言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半跪在地,周身皮肤变得赤红,毛孔中甚至渗出丝丝金色的火苗!整个人仿佛要由内而外被焚成灰烬!
危急关头,他强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万化归一流丹法》,试图调和安抚那狂暴的金焰之力。但此次反噬来得太过凶猛,他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他感觉意识都要被灼烧模糊之时!
识海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源丹鼎,似乎被这同源却失控的金焰之力再次惊动,猛地一震!
一道苍茫、古老、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跨越空间,降临而下,并非直接镇压金焰,而是如同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发出一声低沉的呵斥!
那原本狂暴肆虐的金焰之力,在这道意念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温顺下来,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破坏,反而开始缓缓融入顾言的经脉、血肉之中,进行着一场痛苦却有益的淬炼!
危机暂解。
顾言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架在火上烤过,剧痛与炽热交织,苦不堪言。
但他能感觉到,在那狂暴金焰的灼烧和源丹鼎的干预下,自己的肉身正被强行淬炼着,变得更强,经脉也似乎拓宽了一丝,对火系灵力的亲和度大增。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挣扎着坐起,看着那三颗碧焰缭绕的丹药和一旁暂时平息却依旧灼热的金焰蕴炉,露出一丝苦笑。
这真传之位,当真步步惊心。
而此刻,炼丹室外的李长青等人,只看到水镜中顾言最后喷血倒地的一幕(后续源丹鼎干预他们无法察觉),顿时大惊失色!
“顾言!”
李长青猛地推开炼丹室大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