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的“实验”如同一次酷刑,榨干了我们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囚笼内再次只剩下我和月姬,以及那永恒不变的星辉。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敌意或冰冷的沉默,而是某种刚刚经历过生死边缘、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我们各自蜷缩在角落,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体内的伤势因刚才的强行抽取而加重,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那诡异的共鸣虽然散去,但仿佛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印记,让我们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那同样紊乱而虚弱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如果这里还有时间概念的话)。饥渴和伤痛折磨着我们的肉体,而精神上的压抑与未知的未来,则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意志。
月姬率先动了。她挣扎着挪到石桌旁,拿起上面所剩无几的清水,艰难地喝了一小口。她的动作牵动了伤势,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我看着她苍白如纸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沉默了片刻。然后,我用尽力气,将自己面前那份未曾动过的清水,用脚轻轻推了过去,停在两个区域中间的地面上。
这个动作很轻微,但在死寂的囚笼里却格外清晰。
月姬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那囊水,只是背对着我,肩膀微微绷紧。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会无视这份微不足道的“善意”时,她才用沙哑的声音冷冷道:“你自己留着等死吧。”
话虽如此,她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水囊立刻收回,反而放在了一旁。
我没有坚持,也没有收回。那囊水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提议,也像一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脆弱的界线。
又过了许久,或许是因为失血和脱水,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体内那几缕死寂之力因我的虚弱而再次变得活跃,如同阴冷的毒蛇在经脉中游走,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侵蚀感。我蜷缩着身体,试图抵抗,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但精纯的阴寒气息,顺着地面悄然蔓延过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冰线般,精准地触及了我体内那几处盘踞着死寂之力的经脉。
是月姬!
她依旧背对着我,仿佛什么都没做。但那股阴寒气息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力,并非像之前那样粗暴疏导,而是更像一种……演示?她以自身对阴寒力量的极致掌控,在我体内那混乱的死寂之力周围,构筑了一个极其细微而精妙的“力场”,如同给毒蛇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笼子,既限制了它的活动范围,又微妙地安抚了它的“躁动”。
这种方法远比她之前那种危险的引流要高明得多,消耗也更小,显然是她玄阴教核心秘法的某种运用。
我心中剧震!她竟然将这等秘法运用方式,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教”给了我!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我立刻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那股阴寒力场的结构和运转方式。我的“先天一气”本就擅长模拟和引导,在生死压力下,悟性被激发到极致。我尝试着模仿,以自身微弱的内息为引,结合对星力流转的理解,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经脉中构筑类似的结构。
起初几次都失败了,引得死寂之力一阵反扑,痛得我几乎晕厥。但月姬那边传来的阴寒气息始终稳定地存在着,仿佛一个无声的坐标,指引着方向。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一个极其简陋、却有效的微型“力场”在我的一条次要经脉中成功构筑!虽然摇摇欲坠,却真实地限制住了那缕死寂之力!
成功了!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虽然只是控制住了一小缕,但这意味着我找到了与体内这隐患共存,甚至未来可能驾驭它的一线可能!
我看向月姬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份“馈赠”的价值,远超那囊清水。这不再是简单的生存互助,而是触及了各自力量核心的、危险而深入的交流。
月姬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成功,那股作为“坐标”的阴寒气息悄然撤回。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说道:“若不想死得太快,就管好你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已截然不同。
我没有道谢。在这种环境下,言语显得苍白而虚伪。我只是默默地开始尝试在其它被侵蚀的经脉中构筑那种力场。过程依旧痛苦而艰难,但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和月姬那隐晦的“示范”,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我们依旧各自待在角落,依旧很少说话。但一种新的默契正在形成。我们会轮流注意门口和墙壁星辉的细微变化,警惕着白玉京的下一次“光临”。在对方因伤势或疲惫而意识模糊时,会弄出一点轻微的声响将其惊醒,避免在沉睡中被囚笼悄无声息地吸干生机。
甚至,在一次我试图构筑力场失败,气息剧烈波动时,月姬会突然哼唱起一段古怪而苍凉的西域小调。那调子并非悦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竟然隐隐契合我体内气息波动的节点,无形中帮助我稳定了心神。
我后来也依样画葫芦,在她因旧伤发作而浑身颤抖时,用手指有节奏地轻叩身下的玉榻,发出沉闷而稳定的声响,分散她的注意力,辅助她对抗痛苦。
我们没有对视,没有交谈,所有的互动都发生在背影之后,声音之间,气息感应之中。像两颗在黑暗潮汐中被迫靠近的冰冷星球,各自保持着独立的轨道和核心的寒冷,却在引力的作用下,围绕着共同的生存目标,形成了一种悖论般的、脆弱的共生系统。
仇恨并未消失,过往的厮杀和立场依旧横亘其间。但在这绝对困境的熔炉里,一种超越简单敌我、基于最原始生存本能和强者之间相互认知的复杂联系,正在悄然滋生。
它不温暖,不美好,甚至充满了警惕与计算。但它真实存在,并且成为了我们在这星辉牢笼中,对抗绝望和外部压力的、唯一可以倚仗的“同盟”。
直到某一天,囚笼的门再次被打开。但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白玉京或其手下。
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身影,踉跄着被推了进来。
是**阿青**!
他小脸脏兮兮的,满是惊恐,一进来就看到了我和月姬,带着哭腔喊道:“王大哥!月姬姐姐!”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囚笼内那危险而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