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集团总部地下深处,某个布满监控屏幕的密室冷得像口棺材。空气里飘着机器散热片的焦糊味和某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苏晚晴瘫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死死抠着操作台边缘,指甲盖压得没了血色。她身上那件白色研究员制服领口被扯松了,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下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几十个分屏在她眼前闪烁,映得她瞳孔忽明忽暗——顶层崩塌的惨状、惊慌奔逃的人影、还有那几个她动用私藏权限才调出来的、追踪洛尘小队撤离路线的隐藏镜头。
她看见洛尘背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壮汉,在呛人的浓烟和乱闪的警报灯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洛尘那身潜行服烂得像抹布,每走一步都扯得嘴角抽动,可那双眼睛里烧着的东西,硬得扎人。
这画面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视网膜上。
曾几何时,她以为洛尘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辍学生,顶多算个危险的疯子。可那次科技论坛擦肩而过时,这人身上那股脱胎换骨的气场,早就在她心里埋了根刺。后来集团对洛尘一家往死里整,尤其是对他病床上那个爹下手,那刺就越扎越深,化脓似的疼。
她偷偷摸摸撬开过一些加密档案,那些关于雅典娜手环的深度分析报告,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拿人当小白鼠的冰冷。这和她当年一头扎进科研时那点用技术让世界变好的傻气念头,完全背道而驰。
而今晚,她算是亲眼见识了集团的底裤——那些彻底不做人的清道夫精英,还有最后时刻,远程权限被某个毫无人味的意志强行接管,要把洛尘他们活活困死的狠辣。所有的猜测都被砸实了。
这集团的心肝,早被不是人的玩意儿占了。赵远山?怕也只是个摆在台前的提线木偶。
当看到那条唯一的生路——空中廊桥的闸门被远程硬生生掐断,洛尘他们陷入绝境时,苏晚晴脑子地一声,身体比念头动得更快。
她手指砸在键盘上,调出一个她偷偷准备了很久、却从没想过真会用的后门程序。那是她趁一次系统升级时,像埋地雷一样塞进去的、拥有短暂高级权限的。这步踏出去,就是万劫不复。
指尖悬在确认执行的虚拟按钮上,她哆嗦了一下。眼前闪过自己在集团那看似锦绣的前程,可能面对的酷刑,老家爸妈忧心忡忡的脸……但最后定格的,是洛尘背着同伴决不放弃的背影,是手环报告里那些被轻描淡写划掉的实验损耗编号,是心里头那点还没死透的、对真相和公道近乎愚蠢的坚持。
有些路,必须走……她想起洛尘在论坛休息区跟她说过的话。
牙一咬,她拇指狠狠摁了下去!
同时她抓过加密通讯器,接入一个她费老劲反向破解的、属于洛尘小队的临时频道,语速快得像扫射:
左边第三个通风管道,格栅开了,直通地下车库!快!权限撑不了几秒!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抽了骨头,瘫进椅子,心脏擂鼓似的撞着胸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她死死盯着屏幕,看见洛尘他们毫不犹豫地转向,钻进通风管道消失。几秒后,她留下的后门被集团更高层级的安防AI揪出来碾碎,闸门一声彻底锁死。
她成了。也彻底暴露了。警报很快会嗅着她的味儿追来。
没空害怕,没空后悔。她猛地弹起来,扯下胸口的身份牌扔在地上,扒掉研究员制服外套,只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卡其色风衣。手指在操作台上飞快抹了几下清掉痕迹,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一条早就摸清的、通往地下车库的紧急通道。
她的背影被监控屏幕的冷光裁剪得单薄而决绝,像扑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