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林已经出院回到家中，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见孙静拎着饭盒进来，脸上露出满意地微笑，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海林，饿了吧？我去国营饭店给你打包了几个菜，庆祝你今天出院。”
孙静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她将手里的网兜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饭盒往外拿。
红烧肉切得方方正正，一眼就能认出是国营饭店老师傅的拿手菜。
她还打包了一份猪肉白菜饺子，和锅包肉。
还炒了一份土豆丝，再打上米饭今天这顿晚餐是非常的丰盛了。
在国营饭店炒上这么几个菜，这可是顶奢侈的事了。
张海林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那点因为回来看见灰都积了好几层的屋子有些生气，瞬间被这扑鼻的肉香冲没了。
他觉得孙静还是心疼他的，不像许文秀那个女人，离婚了也只会跟他要钱。
孙静去厨房拿了筷子，看着脏兮兮地灶台有些嫌弃，还用水冲了冲筷子。
“红萍吃饭了。”
她进了堂屋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张海林。
“来了。”
张红萍在屋里收拾东西，最近一直忙着学校医院两头跑，哪有时间做卫生，再说了她以前也没干这种活……
“静静，还是你对我最好。”
张海林接过筷子感慨了一句。
随后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肥而不腻，满口生香。
不愧是国营饭店的招牌，太好吃了。
张红萍坐在桌边吃饭，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眼看看孙静，又迅速低下头去。
孙静全程一直给张海林挑菜，自己却没动几筷子。
张海林劝她也吃，孙静说她不是很饿，还叫他们父女俩多吃点。
一家三口看似温馨地吃了晚饭，实则各怀心思。
张红萍收拾碗筷，孙静给张海林泡了杯热茶，用的当然是她在供销社拿到的碎茶叶渣子了。
这才施施然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指甲轻轻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海林，这个月的零用钱，你该给我了吧？”
张海林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惬意瞬间凝固了。
他还以为孙静不会提起了呢！
没想到，她还是开口了。
他一个月的工资总共就四十八块，昨天许卫华那个小畜生就拿走了三十块，他手里现在只剩下十几块，还要撑一个月，哪里还有钱给孙静？
心里急得不行，孙静可不知道他每个月要给许文秀拿钱的事！
张海林半天不说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周不是刚发的工资吗？”
孙静的眉头缓缓皱起，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柔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是……静静，我……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
张海林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着，不太敢看她
他哪里敢说自己每个月要给许文秀三十块，这要是让孙静知道了，非得闹翻天不可。
上次孙静就拿出了她的存款一千八，要知道平时她就喜欢买新衣服，现在她存款又没了，他还拿不出钱刚给孙静……
“你的工资一分不少地发下来，怎么就紧了？”
孙静站了起来杏眼里满是狐疑地盯着他看，他是不是有事在瞒着她？
“我还给同事了！”张海林被逼急了，肚子里的谎话瞬间就脱口而出。
“上次……上次许文秀闹着要钱，我不是凑不够吗？
就跟厂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借了不少，这个月发了工资，总得先还人家，不然到时候别人问我要钱，我去哪里找钱还他们啊！”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孙静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孙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冷水的棉花，又冷又硬。
她今天又是炖汤又是去国营饭店买菜，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到头来就换来他一句。
“没钱……”
真是白瞎了她的棒子骨汤，更白瞎了她那几块钱和好几两的肉票！
有那闲工夫和钱，她自己吃不香，还要来伺候这玩意儿。
“哼，好得很。”
气头上的孙静装都不装了，还以为这个月能宽松点，哪知道可能还不如上个月呢！
她就知道许文秀离婚后，张海林那点钱都不够自己造的，真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搞得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静转身抓起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静静，你去哪儿？”
张海林慌了，想起身去追，奈何他的脚上还没好利索呢！
连起身都要人扶，哪起得来。
“我回家，再说去哪儿你管得着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孙静猛地回头，眼中一片冰冷。
“砰”的一声，门被她重重地甩上，震得窗户都嗡嗡作响。
张海林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张红萍在外边洗碗，脸上都是麻木的，院子里的众人都有些微妙地看着从张家走出来的孙静，他们的关系感觉不太一般啊！
孙静见到院子里的众人，招呼都不打一声，昂着头黑着一张脸，跟人欠了她几大千似的出了院子。
吴姐和方大姐使了个眼神，关大翠凑过来说什么，“听说她这些年一直没结婚从十九岁到现在三十几，啧啧啧……”
几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张家，然后见张红萍从厨房里出来，都齐刷刷地全看向她。
张红萍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如芒刺背逃也似的回了屋子。
张海林见她进屋，心里的邪火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明天去一趟制衣厂，找许文秀，就说我叫她晚上下班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她说。”
他语气冲得不行。
张红萍往房间走的脚步一顿，眉头刹那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去制衣厂找许文秀？
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上次她就是听了爸的话，拿着个破纸壳子写着许文秀抛夫弃女，结果呢？
被那个疯女人在制衣厂大门口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脸肿了好几天。
不仅如此，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又被老二那个混蛋堵在学校门口，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打了一顿，还警告她再敢去惹他妈，就不是一巴掌和踢一脚那么简单了。
一想起老二那凶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她心里就有些发怵。
张海林见她半天不吭声，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声音猛地拔高，桌子被他拍得“啪”一声巨响。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他把刚在孙静那受的气全发到张红萍身上。
张红萍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爸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又不是她惹的他，凭什么冲她发火……
她咬着嘴唇，心里既委屈又怨恨，闷闷地应了他。
“我去，没说不去，我明天先去制衣厂找她，再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