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门口卖卤菜的名声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传开了。
“哎，听说了吗？机械厂门口有人卖卤大肠，五毛钱一勺还送卤汤，味道绝了！”
“真的假的？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隔壁造纸厂和机修厂的工人听到了风声，下了班端着饭盒骑上自行车就往机械厂跑。
人越来越多，队伍排起了长龙。
两大锅卤菜，看起来分量十足，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显得太少了。
不到半个小时，第一锅就见底了。
“没了？”一个刚排到的造纸厂女工有些失望地问，她还是听院子里的邻居说机械厂这边有家好吃又实惠的卤菜，特意赶过来买的。
“还有一锅呢！”许文秀笑着揭开另一口锅的锅盖，卤菜的香味弥漫开来。
打到卤菜的女工顿时就笑了，不枉费她跑过来排队那么久，终于买到了。
后面的人群伸长了脖子往前边望，心里期盼着一定轮得到自己也打上一勺。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第二锅也见了底，连最后一点汤汁都被人打走了。
没买到的人群发出一阵惋惜的叹息声，但还是有不少人围着不肯走，打听着他们明天还来不来。
有许多人是第一次过来没买上，机械厂的工人就帮着许文秀他们说话，“这大姐每天都来，卤菜做得好吃，分量也足，还送汤，你们刚才都瞧见的。”
许文秀也说他们天天下午都在这边。
送走了最后一波人群，三个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张卫华和李爱华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但脸上却挂着兴奋的红光。
晚饭后，许文秀把他们两人叫到客厅。
私底下这两天她也和老二商量过了，李爱华这孩子，讲义气，手脚也勤快，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又因为打架丢了临时工的活儿，整天闲逛也不是个事儿。
上辈子这孩子帮了老二很多，哪怕老二进去了还给他送吃的，用的……
“爱华，这几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光靠我和老二，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我想着，你给我们帮忙，以后每天都来，工钱一天一块钱，怎么样？”
她看着老二和李爱华，认真地说道。
现在一天挣的就是别人一个月的工资。
李爱华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许姨我跟老二是兄弟，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能要钱呢！”
这三天他也看到了，许姨的卤菜卖得有多好！简直是供不应求！
再说了，他和老二可是好兄弟！老二可是带着他一起揍亲老子的人，证明什么？
证明他李爱华和老二是过命的交情！
帮点忙怎么了？怎么能收自己人的钱呢！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许文秀的态度很坚决。
“我妈让你干你就干，废话那么多干嘛！”张卫华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
“哎！好嘞！”李爱华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这是你应得的。而且，我还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许文秀把这三天的工钱硬塞到他手里，语气不容置喙，哪怕他不同意这钱也是要给李爱华的。
“收着，收着，大老爷们的别用你那黏糊糊得眼睛看我。”张卫华见他眼睛有些想掉猫尿了，嫌弃地说道。
李爱华用手背一擦，“许姨，老二谢谢你们，我肯定好好干！”
“好。”许文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新计划。
“我看今天好多隔壁厂的工人都没买上，咱们不能光守着机械厂这一片。
我琢磨着，咱们明天多准备一些，中午先去造纸厂和机修厂那边卖，卖完了。
下午我们再回机械厂，等他们下班，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想法让张卫华和李爱华眼睛同时一亮。
但很快老二就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妈，这样你会很累的，早上我们要很早就开始卤，赶在造纸厂和机修厂下班前过去卖卤菜。”
李爱华闻言一听确实，上午卤了下午还要接着卤。
……
医院的病房里，张海林正不耐烦地对着削苹果的张红萍发火。
“她怎么最近没来？”
张红萍低着头，小声说，“爸，妈她供销社最近有点忙，走不开……”
她不敢说的是，她昨天去找孙静，却看到孙静笑着坐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两人亲密的样子，让她心里发冷。
“忙？她能有多忙！” 张海林声音嘶哑，带着久病之人的暴躁和疑心。
他把病床柜上的搪瓷缸子扫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吓得张红萍一哆嗦，刀子差点划到手。
她爸和许文秀离婚后，脾气越来越坏了。
“一个个的，是觉得我现在动不了了，当瘟疫避呢。”
张海林这两天没见到孙静，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烦，想见她，想和她说说话，一连几天人都没来。
这会儿看着往日里乖巧的女儿，他都觉得烦躁得很。
“爸……”
张红萍眼圈一红，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她还是不敢，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她委屈地放下苹果，跑出了病房。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供销社看孙静那张越来越不耐烦的脸，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从小孙静就告诉她，许文秀是个小偷，把她偷走，还把她爸捆在身边，导致她爸和她妈不能在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亲妈孙静，此刻正坐在国营饭店的包间里陪相好的。
孙静脱了外面的呢外套，只穿着一件凸显身材的紧身毛衣，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潮红。
“钱主任，你今晚不用回家陪你家的母老虎吗？”
她给旁边的男人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声音又软又媚。
“我堂堂一个车间主任，能怕一个女人人不成。再说了，母老虎哪有你漂亮，水灵，小静静。”
钱江明，是机修厂的副车间主任，他把车间主任前面的“副”字摘得干干净净。
今年刚五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常年身居领导岗位，养出了一身派头。
他抓过孙静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你不是想买一个金镯子吗？过两天我就再带你去买。”
孙静冷笑一声，画大饼的功夫倒是厉害，冲他笑了笑，手用力地抽了出来。
“看我这记性。”钱江明说着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