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
此时墨兰已有五个月的身孕,经不起长途跋涉和围场的喧嚣。
胤禛体恤她,便让她留在王府安心养胎。
胤禛自己则需按例随驾前往。
这一次,他打算带年世兰同行。
听到这个消息,墨兰语气微酸:
“也是,年妹妹出身将门,骑射功夫俱佳,在围场上定然英姿飒爽,四郎自然是爱带她去的,也好在皇阿玛和诸位兄弟面前长长脸。”
胤禛见她这般,不由失笑,伸手揽住她,耐心解释道:
“这还不是因为你年年都不得空?不是正巧怀了身子,就是要留在府中照看弘昐或是其他姐妹。”
他顿了顿,保证道:
“这次秋猎,本王定给你赢个好彩头回来,让你在府里也高兴高兴,好不好?”
见胤禛愿意哄着自己,墨兰便也见好就收,不再故作骄矜,顺势依偎着他,带着几分撒娇意味讨要:
“那四郎可要说话算话,定要给我赢一个独一无二的彩头回来才行!”
胤禛笑着点头,语气笃定:
“好,一言为定。必然是独一无二的!”
很快,胤禛便带着随行人员出发了。
让墨兰稍感意外的是,这次随行女眷,除了年世兰,胤禛居然还带上了格格费云烟。
墨兰听闻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身旁的芳若低声回禀:
“福晋,奴婢打听过了,是年侧福晋特意去求了王爷,说费格格性子活泼,路上能做个伴,解解闷,王爷便允了。”
墨兰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看来这费云烟,是彻底投靠了年世兰了。”
其实,当初费云烟刚失意时,也曾来向墨兰示好过。
墨兰并非没有给过她机会。
因为费云烟那张脸实在是美艳夺目,若能为自己所用,不失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墨兰甚至可以不计较她之前心猿意马、左右逢源。
于是,墨兰当时曾出言考验她,问她对如今府中两位侧福晋共同协理事务有何看法?
这番话,是暗示她需要明确站队,并展现自己的价值。
只可惜,费云烟要么是没听懂这弦外之音,要么是格局太小,回答得畏首畏尾,只一味表忠心,却说不出任何有见地的话,更不敢明确表态与年世兰对立。
墨兰当时便觉得,这人太蠢。
空有美貌,却无相匹配的智慧和胆识。
一个又蠢又不确定是否忠心的人,她自然是不会要的。
如今,年世兰既然愿意收下这个蠢货,那便给了她也无妨。
墨兰懒得再为这点小事烦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她召来了已在太医院任职的表弟白泽林,请他定期来为自己请脉安胎。
白泽林凭借雍亲王府的举荐和自己的医术,如今已入太医院,任职正八品的御医。
官职虽不高,但也有了品级,前途可期。
他如今在太医院当差,越发忙碌,但只要墨兰派人去请,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秋月居。
这次把脉后,白泽林开了几副温和的安胎药,叮嘱道:
“表姐脉象平稳,胎气稳固,暂无大碍。只是孕期仍需小心,尽力防范着,切忌劳累和情绪大动。”
墨兰点头:
“我晓得。自从上次怀弘昐时遭了不少暗算,我如今处处小心,入口的东西、近身用的物件都仔细查过。”
她指了指屋内:
“这次让你来,也是想劳烦你,将我屋中所有可能接触到的物件,再仔细检查一遍,我才能安心。”
白泽林拱手:
“表姐放心,泽林明白。”
他随即起身,将墨兰寝室、暖阁乃至小书房内的熏香、妆奁、摆设、床帐、甚至笔墨纸砚都一一仔细查验,连角落都没放过。
一番检查后,白泽林回禀:
“表姐,屋内一应物品皆无问题,并无任何对孕妇不利之物。”
墨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孕期,果然比怀弘昐时安稳了许多。
她每日安心养胎,无事时便常召齐月宾、李静言和冯若昭过来一起做做针线,说说闲话,打发时光。
这时,刚学会走路的昭慧和稍大些的弘时便在厅堂一角由乳母丫鬟看着,咿咿呀呀地玩耍。
而弘昐已经满了三岁,正式开蒙,进了王府的上书房读书。
小小的人儿,每日卯入申出,课业繁重,从此便开始忙碌起来,墨兰往往从早到晚都难得见上儿子几面。
李静言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弘时,不禁感慨:
“这日子过得真快,再过一年,我们弘时也要进上书房了。”
“到那时,想多亲亲,抱在怀里疼一疼,怕是都不能够了。”
她说着,又看向乖巧坐在一旁身边玩布老虎的昭慧,语气带着羡慕:
“还是月宾姐姐有福气,生的是个格格,能在身边多留些年,起码能陪到出嫁呢。”
齐月宾闻言,温柔地看向女儿,眼中满是慈爱,轻声憧憬道:
“我还贪心呢。只盼着她不要远嫁,最好就在京中寻个家风清正、品行端方的子弟,安安稳稳地住在京城里。”
“这样,即便她出嫁了,我也能时常见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冯若昭在一旁笑着接话:
“齐姐姐这般早早地就为昭慧格格苦心谋划,慈母心肠,定能感动上天,心想事成的!”
她转头又打趣起李静言:
“前些时日李姐姐还教导我,说争宠这事只要肯用心,便能成。”
“李姐姐自己何必光羡慕齐姐姐?您加把劲,自己努努力,再生个贴心的小格格来疼呀!”
冯若昭自从彻底脱离了琪华阁那个尴尬境地,与墨兰、齐月宾等人日渐熟络后,她这个年纪最小的,慢慢显露出几分活泼欢脱的性子。
如今不论是对着沉稳的齐月宾,还是爽利的李静言,她都敢开玩笑打趣两句。
这话说得直白,李静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嗔怪道:
“你这丫头!孩子们还在这儿呢,嘴里就没个把门的,说什么荤话!”
她说着站起身,作势要伸手去打冯若昭。
冯若昭连忙笑着躲到墨兰身后讨饶:
“福晋救我!李姐姐要打人呢!”
墨兰笑着拦了一下:
“好了好了,都安生些,仔细碰了我的茶盏。”
众人笑闹一阵,气氛温馨融洽。
这时,芳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却不似往常轻松。
胤禛去秋猎这段时日,每隔五日便会派人送信回府,向墨兰讲述些围场的趣事,或是询问她安胎的情况。
今日,正是该取信的日子。
墨兰心情颇好地伸手接过芳若递上的信,却见她蔫头耷脑,与往日的沉稳不同,便随口问道:
“怎么了这是?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可是外面有什么事?”
芳若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
“没……没什么。”
墨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微沉:
“不许瞒我。可是王爷在围场出了什么事?”
芳若见她如此,不敢再隐瞒,连忙道:
“福晋您别着急,千万别动了胎气。王爷……王爷是有些受伤了,但伤得不重,您放心!只是皮外伤!”
墨兰眉头蹙起:
“受伤?怎么会受伤?说清楚些。”
芳若这才将打探来的消息细细说出:
“回福晋,听说皇上在围场起了兴致,以各种珍贵赏赐作为彩头,命诸位皇子阿哥下场比试骑射。”
“前面几轮,咱们王爷都沉稳,没有下场。直到有一轮,彩头是极为难得的龙涎香。”
这龙涎香,墨兰知道,乃是海外进贡的极品香料,数量稀少,香气醇厚持久,有价无市,连宫里都存量不多,确是难得的珍品。
“王爷似乎对这龙涎香势在必得,便亲自下场了。”
“谁知八爷也看中了此物,与王爷争夺得激烈,马匹追逐间,不知怎的,八爷射出的箭就误伤了咱们王爷的胳膊。”
“不过真的只是皮外伤,太医已经处理过了,并无大碍。”
芳若赶紧补充:
“而且,那龙涎香,最终被咱们王爷赢下来了!”
听到胤禛无大碍,又赢下了龙涎香,墨兰的脸色才缓和些。
这时,旁边的李静言心直口快,笑着插话道:
“王爷出行前可是答应过福晋,要给您赢一个独一无二的彩头回来,想来就是这极其难得的龙涎香了?王爷真是有心了!”
然而,芳若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堪。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墨兰的脸色,斟酌着词语,声音低了下去:
“王爷派人将那龙涎香快马加鞭送回了京,但是王爷吩咐,将这龙涎香送去制香局,专给年侧福晋制作欢宜香……”
话音落下,厅内瞬间一片寂静。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几人,此刻都噤了声,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主位上的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