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慧格格的周岁宴办得颇为热闹。
王府花园里张灯结彩,宾客虽不算极多,但处处透着亲王长女的尊贵与体面。
宴席间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胤禛与嫡福晋墨兰自是端坐于上首主位。
左侧依次坐着王府中的女眷。
齐月宾作为今日小寿星的生母,又是侧福晋,自然坐在首位。
她右手边下首坐着年世兰,接着是李静言、冯若昭与费云烟。
右侧则除了与胤禛交好的十三爷胤祥,便是齐月宾的母家众人。
齐月宾之父乃正二品武官,右翼前锋统领齐敷,其母为正二品诰命夫人。
其弟齐勒泰,年方二十,已在军中历练,现任从四品宣武都尉,正是年轻有为之时。
宴会气氛和乐,众人纷纷向王爷、福晋及小寿星敬酒。
齐敷举杯起身,向胤禛恭敬道:
“蒙王爷恩典,举办此等盛宴为昭慧格格庆贺周岁,臣阖家得以参与,荣幸之至,感激不尽。”
“臣敬王爷一杯。”
胤禛面色温和,抬手虚扶示意:
“齐统领不必多礼,今日是家宴,随意些即可。”
齐敷依言坐下,规矩谢恩:
“谢王爷。”
一派君恩臣乐,其乐融融的景象。
场内唯一对此情景感到刺目难忍的,便是年世兰。
她刚刚痛失自己的孩子,如今却要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齐月宾这个她认定的仇人春风得意,为女儿大办周岁宴,享受众人恭贺。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她瞪着坐在自己上首的齐月宾,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年世兰这毫不掩饰的恨意,被对面的齐敷敏锐地捕捉到了。
前些时日,他收到了女儿病中艰难写就的家书,虽言语含蓄,但他如何能不明白女儿在王府所受的委屈。
其中给她委屈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深受雍亲王喜爱,又有年羹尧撑腰的年侧福晋。
他今日前来,除了为外孙女庆贺,更是要借此机会,为女儿撑一撑腰。
年氏身后有年羹尧不假,是朝中新贵,可他齐家亦是累世官宦。
他齐敷做这右翼前锋统领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他尚未致仕,齐家也还未没落!
齐敷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夫人递了个眼色。
齐母会意,优雅地端起酒杯,转向主位的墨兰,笑容温婉得体:
“福晋,这杯酒,臣妇敬您。月宾此番病重,多亏了福晋仁善,回府后悉心照料,请医问药,恩同再造。”
“臣妇与她父亲远在府外,心中焦急却无能为力,得知有福晋照拂,方能稍安。”
“臣妇代全家,谢过福晋大恩。”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墨兰忙端起酒杯,温和笑道:
“齐夫人言重了,快快请坐。”
“照顾月宾妹妹本就是我身为福晋应做的分内之事,何谈恩情?”
“况且我与月宾自相识以来,一直投缘,在府中更是相互扶持多年。”
“说起来,这段时日虽是我照顾她多些,但从前我怀弘昐时,乃至后来不慎伤了脚,行动不便的那段日子,府中诸多琐事,还多亏了月宾妹妹里外帮衬,替我扛了过去。那时,才是真多亏了她。”
齐母闻言,脸上笑容更深,接口道:
“福晋太过谦了。月宾这孩子性子老实,不会那些花哨的,难得也就懂得些打理庶务的笨法子。她能帮上福晋一点忙,为福晋分忧,是她的福气,也是她该尽的本分。”
她说着,转向一旁的齐月宾,语气带着慈母的叮嘱:
“月宾啊,你可要快些把身子养好,早日再为福晋分忧解难,这才不枉费福晋待你的一片真心,方能报答福晋恩情之万一。”
齐月宾适时地站起身,对着墨兰和齐母的方向微微躬身,声音清晰柔顺: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定当尽快养好身子,继续尽心为福晋分忧。”
借着昭慧周岁宴的场合,齐家父母与墨兰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便将齐月宾病愈后理应重掌协理王府之权的意思,明白无误地摆到了台面上,过了明路。
坐在上首的胤禛,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岂会看不出齐月宾和她背后齐家的意图?
他们这是不甘心权力被年世兰分走,要借着这次机会,重新夺回属于齐月宾身为侧福晋应有的权利,甚至可能还想压年世兰一头。
然而,胤禛心中自有盘算。
年家与齐家皆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各有势力。
年世兰与齐月宾此番事后,她们二人都再不能产子,威胁近乎为零。
让她们在后宅共同协理事务,让她们背后的家族互相牵制,形成平衡,对胤禛而言,并非坏事,反而有利于他掌控全局,避免任何一方坐大。
于是,在齐家与墨兰唱和完毕后,胤禛适时开口,一锤定音:
“月宾性子沉稳,办事最为稳妥周到,本王一向放心。”
“既然齐统领和夫人也期望你多为福晋分忧,那日后,你便与世兰一同,好好协作,齐心辅佐福晋打理府务,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齐月宾,又淡淡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年世兰,语气暗含警告:
“府中和睦,上下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一句话,便将齐月宾协理之权重新确立,并与年世兰并列,将这制衡之局正式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