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忘川,一行人踏入时空甬道。
这回的感觉不像掉进深潭,倒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噼里啪啦乱闪的万花筒。
眼前的景物、光线、甚至声音的流速,都变得抽风似的不稳定。
金豆豆小心翼翼从华岁袖口探出脑袋,想喘口气,“主——” 后面那个“人”字还没出来,就变成了一连串尖锐急促的“吱吱吱吱吱!”
快得像上了发条,整只鼠都跟着这节奏抖了起来,毛都炸成了蒲公英。
“噗!” 二丫没忍住,咧开嘴刚想大笑,结果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顿一顿的“哈、哈、哈……”
它自己抬起爪子看了看,动作也跟着一卡一卡,它恼火地甩头,结果甩头的动作也分了段,看着更滑稽了。
楚珩那张平时能冻死仙鹤的脸,此刻眉头锁得能夹死蚊子。
他显然受不了周围这抽风一样的时间流,周身嗡地一下,炸开一圈赤金色的神光,试图把乱跳的时空给摁住。
可悬圃秘境的时间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结果就是他那身威风凛凛的神光,也跟着周围的环境,时亮时灭,时强时弱。
快的时候,光晕唰唰闪成一片,像年节仙界集市里最廉价的那种闪光符箓;慢的时候,那光又跟喘不上气一样,半天才肯亮一下。
他整个人杵在那儿,顶着一身极其不稳定、极其不严肃的光效,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变幻莫测。
二丫本来还在跟自己的卡顿较劲,一扭头看见自家主人这副人形故障灯的模样,豹嘴一咧,想笑又不敢。
憋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赶紧把脑袋埋进前爪里,肩膀不停地耸动。
金豆豆从华岁袖口偷瞄到这一幕,吓得连抖都忘了,黑豆眼里写满了震撼。
连华岁都侧目了一下,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居然还能这样”的微妙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嘴角绷的更直了一点。
司命抱着因果册,看得津津有味。
“战神神光与环境时间流产生不规则共鸣,频率失调,视觉呈现颇具戏剧性,记下来,记下来。”
楚珩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模样有损威仪,脸色越发难看。
他试图加大神力输出,结果那光闪得更欢快了,甚至还带上了点滋滋的杂音。
他最终放弃了跟这鬼地方的时间法则硬杠,黑着脸,猛地将外放的神光一收。
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他本人像尊煞气腾腾的黑玉雕像杵在那儿。
“走。” 他硬邦邦地吐出一个字,率先迈步,背影依旧挺直,却莫名透着一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强行镇定。
只是接下来的路上,他再也没试图用神力去稳定周围环境,任凭那跳跃的光影在他玄色的衣袍上胡乱涂抹。
华岁适应得最快。
她本就是时序之主,略微调整了自身频率,便稳住了身形和语速,只是发梢和衣摆的拂动依旧显得不太连贯。
司命最从容,他怀里那本因果册正微微发光,帮他抵消了大部分影响。
“前方便是悬圃秘境入口。”
司命的声音响起,在这跳跃的时流里,他的语速却平稳得反常,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此地时光跃行,是未来无数可能性的支流外显。诸位稍后所见所感,虚实相杂,紧守本心即可。”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这次用意念传递,确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提醒,秘境之中,极易窥见非己所愿之时光碎片。见者勿惊,勿扰,更勿对号入座。”
这话说得,跟提前打预防针一样。
楚珩没什么反应,只是握枪的手紧了一下。
华岁抚平袖口褶皱的动作,微微一顿。
二丫终于从卡顿中恢复过来,晃了晃脑袋,嘀咕道,“听起来比忘川还麻烦……”
金豆豆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芳菲殿睡觉,还来得及吗?”
回答它的,是前方骤然洞开的一道光华流转的入口,那光芒既不温暖,也不阴森。
悬圃秘境到了。
光华流转的入口像一张不断变换图案的毯子,把一行人吐了进去。
脚踏实地,触感却是软的,像踩着厚厚的苔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千百种花香果香草香同时炸开,又同时凋零腐烂,再同时重新萌发。
几种状态跳跃式地交替出现,前一瞬还是清新扑鼻,下一瞬就腐朽呛人,再一瞬又变回清新。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头晕目眩。
没有稳定的山川河流,只有一片不断跳跃生长的奇异森林。
左边,一株嫩绿的树苗唰地窜成参天巨木,枝头瞬间挂满累累硕果,果实又在眨眼间熟透、腐烂、落地。
原地冒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蘑菇,蘑菇伞盖张开又合拢,化作一缕青烟,烟里重新凝出那株树苗,周而复始,速度极快。
右边,一片花海正上演着“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场景,只是每一次轮回里,花的颜色、形状、大小都在随机变化,毫无规律。
时间在这里不是线性的,甚至不是倒流的,而是随机、跳跃地展示着万物生长衰败的无数种可能性片段。
“哎哟好晕……” 金豆豆刚从时间跳跃的后遗症里缓过来,又被这视觉盛宴冲击,整只鼠晕乎乎地趴在华岁掌心,小爪子捂着眼睛。
二丫豹瞳好奇地转动,盯着不远处一朵正从拳头大小跳成脸盆大小、又跳回米粒大小的诡异花朵,跃跃欲试地想扑过去看看。
司命已经打开了因果册,册页上的字迹竟也在微微跳动变化,他眯着眼,似乎在艰难地解读。
“悬圃时芽秘境果然名不虚传,时蕊应该生于因果变化最浓郁交汇之处。”
他抬头,指向森林深处一片光影扭曲最剧烈、色彩变幻最疯狂的区域。
那里,隐约可见一株形态极其不稳定的植物虚影,“那便是时芽母株,未绽时蕊便在其上。”
司命道,“但靠近者必受其未来幻象波及,此乃采摘必经之考验。”
考验,这个词让气氛微微一沉。
楚珩已经提步向前,声音在跳跃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断续,但意思明确,“走。”
华岁将金豆豆放入怀中衣襟,也跟了上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周围跳跃的景象就越发诡异,开始不再局限于植物,而是掺杂了一些朦胧的、碎片化的光影,那些光影里,似乎有模糊的人形,有熟悉的场景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