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桂花糕在唇齿间留下温暖的余韵，书房内的气氛松弛而宁静。
叶初年用绢帕细细擦过指尖，抬眸看向身旁的楚玉，他眼中的满足感尚未褪去，像一只终于被安抚下来的大型兽类。
“楚玉”她的声音如同晚风般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桂花糕吃完了，我们也该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楚玉几乎是立刻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本能的不愿，熟悉的分离焦虑的情绪如同细微的涟漪，通过共感传递过来。
叶初年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理解，也带着鼓励“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就在这里，不会凭空消失。可新朝刚刚建立，陛下需要你，这天下百姓也需要一个能臣来稳定朝纲。”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望进他眼底，“那才是你应该纵横捭阖的天地，而不是困守在这一方书房，只守着我一个人。”
“我…”楚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朝堂之上确实有堆积的政务，有虎视眈眈的政敌，也有他曾经立下的抱负。
叶初年看出他的动摇，适时地给予了最强的定心丸。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而自然“明日你去上朝，我向你保证，在你下值回来之前，我都会在府里，晚上…”她眸光微转，带着一点俏皮的期待，“咱们去新开的酒楼吃饭可好？”
果然，楚玉眼中的犹豫慢慢散开，她没有推开他，“好。”这一次，他的回答干脆了许多。
第二日用完早膳后，楚玉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叶初年往他嘴里塞上最后一个虾饺后说道“昨天说好的，我今日哪里都不去，你赶紧出发，否则要迟到了。”
楚玉看着她，咽下嘴里的虾饺，语气郑重得像是在承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你等我回来。”
叶初年也站起身，含笑点头：“嗯，我等你。”
楚玉几乎是踩着上朝的钟声踏入大殿的。他身着官服，腰束玉带，面容肃穆，步履沉稳。在跨过那高大殿门的一刹那，他身上所有的黏人与不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绝在外。
朝臣们看到的，是那位熟悉的、令人敬畏的楚大人。他眸光锐利，聆听奏报时神色专注，发表政见时逻辑缜密、言辞犀利，轻易便压下了几位试图在新政上做文章的官员的气焰。
他站在文官行列，身姿如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只有通过共感链接的叶初年知道，这不过是一张精心维持的假面。
在她于府中处理山庄事务的整个上午，共感另一端传来的，并非一片平静。
刚开始叶初年感觉处于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他在努力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政务中。而后有一些细微的走神，每当朝议稍有间隙，一丝焦躁便会悄然探出头，这感觉如同细微的蚊蚋嗡鸣，持续不断，虽不剧烈却扰人心神。
随着时间推移，那份想要确认她存在的冲动越来越强，如同潮水慢慢上涨。叶初年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因克制这份冲动而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感。
初冬的太阳斜斜的挂在西边天上，楚玉几乎是踩着散朝的点儿第一个快步走出了宫门，连僚属的寒暄都只是略一颔首，便径直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当他回到府中，看到叶初年果然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看书，稀薄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时，共感那端所有紧绷焦躁的情绪，瞬间消融殆尽，转化为一种安宁与满足。
“我回来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嗯，看到了。”叶初年放下书卷，笑着打量他这一身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庄严朝服，“我们楚大人可真英俊呀，今日辛苦了。走吧，说好去尝尝那家新酒楼。”
酒楼临窗的雅间里，暖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楚玉细致地将涮好的嫩羊肉夹到叶初年碗中，眼神几乎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之前，我没能陪你吃暖锅。”楚玉的声音从烟雾缭绕的另一边传来。
叶初年一愣，想到了去年寒冬时节，她设计假死前，让清荷去喊他过来吃暖锅，但他早早出门那日。
“那天，我去修这个了。”
楚玉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叶初年定睛一看，好似有点熟悉啊。
她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那个被摔碎了的玉钏！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楚玉黑化，将那些碎玉连同盒子一起扔进池塘了，怎会出现在这儿？
大概是看出叶初年的疑惑，楚玉轻声解释道“后来， 我去池中捞回来的，”他的指尖抚过锦盒边缘“一寸一寸的摸，花了很多时日。工匠都说修不了，那日听说城西有位老师傅擅修复，所以我一早便去了，这才顺路救了苏杞。”
“后来，我时常后悔，为什么那天不在府中，不陪你吃饭。”楚玉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悔意。
“都过去啦”叶初年安慰道“而且你现在不就是在陪我吃吗。”
“修的真好，很漂亮，你给我戴上。”叶初年看着那个几乎看不清修缮纹路的玉钏，朝楚玉伸出手。
楚玉小心翼翼地将玉钏拿起来给她戴上，莹润的玉石衬的她的手腕愈发纤细。
电光火石之间，叶初年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楚玉那时候不是已经黑化了吗？按照时间推算，那时的楚玉对自己应该是冷漠无情的，怎会……？去池塘里摸出那个导致他黑化的媒介之一呢？
叶初年深深皱眉。
楚玉看到她的表情“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
叶初年回神“无事，刚刚吃太快，有点烫到了。”
楚玉闻言更加细心的将锅中食物夹出放凉后才递到叶初年面前。
叶初年直吃到肚子胀满才放下筷子，撑的她直哼哼，楚玉看到她的样子笑弯了眼，“出去走走？”他提议。
长街灯笼次第亮起，两人沿着街道散步消食，夜风带着凉意，楚玉自然地将她微凉的手拢入自己掌心。
叶初年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她忍住了，然后用了三分钟时间才接受自己与一个男人手牵手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