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张了张嘴，只说出一个字：“滚。”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没了力气，软了下来。但他的手还紧紧抓着凯斯的手腕，指甲都掐进肉里，一点也没松开。
凯斯没动。他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抬头看凌烨的脸。凌烨的脸很红，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呼吸很快，像是喘不过气来。
凯斯知道，“滚”不是真的让他走。那是凌烨在害怕，在挣扎，是在用最后一丝清醒抵抗身体的失控。
可他也明白，如果现在放手，凌烨一定会离开。
就算爬，他也要爬出去。
凯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凌烨的手背上。他的声音很轻：“你现在不能动。”
凌烨没睁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药……我要回去拿药。”
“你出不去。”凯斯说，“门锁了，监控也断了，外面没人能进来，你也别想出去。”
“我自己能行。”凌烨终于睁开眼，眼神浑浊，却带着一股狠劲，“我不用你管。”
他说完用力一抽手，想挣脱。结果身子一软，直接从床上滑了下来。
凯斯反应很快，立刻伸手接住他。凌烨摔进他怀里，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抵在他肩上，热气一阵阵喷在他脖子上。
那股味道更浓了。
凯斯屏住呼吸，一手扶住凌烨的背，一手抱住他的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动作干脆，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放我下去！”凌烨突然吼了一声，用手肘撞他，膝盖也往上顶，“我说了……不要你碰——！”
凯斯被撞得闷哼一声，但没有松手。他稳住身体，抱得更紧，转身走回床边，把人轻轻放好。
“你想拿药，我知道。”他站在床边看着凌烨，“但现在你走出去，走不到三步就会被巡逻机器人发现信息素异常。然后医疗队会来，登记你的身份，全舰队都会知道你是omega。德里克元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塞西尔博士更想把你抓去做实验。”
凌烨喘着气，没说话。他的手指死死抠着床单，指节发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凯斯的声音低了些，但很清楚，“你怕十一岁那天的事再发生。家族不要你，凯斯退婚，所有人都当你是个废物。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
“闭嘴。”凌烨咬牙，“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我知道。”凯斯蹲下来，和他平视，“我知道你十一岁就被赶出家门，知道你在福利院挨饿受冻，知道林恩为了救你差点死掉。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靠抑制剂撑着，不敢暴露，不敢休息，不敢信任何人。可你现在还想自己扛？你已经快撑不住了。”
凌烨猛地抬头，眼睛布满血丝：“那你让我怎么办？跪下来求你帮忙？像条狗一样等你可怜我？”
“我不是在可怜你。”凯斯伸手想碰他额头，却被他偏头躲开，“我是想帮你。就这样。”
“我不需要。”凌烨撑着床坐起来，身体晃了一下，还是硬撑着，“我的柜子里有强效抑制剂，只要拿到，就能压下去。我能解决。”
“你能？”凯斯冷笑，“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回宿舍？整备所每五分钟就巡查一次走廊，你刚出门就会被发现。就算你到了房间，你能保证药还在？能保证没人看见你？”
“那是我的事！”凌烨拍床大吼，声音嘶哑，“不用你替我决定！我活到现在，从来没人帮我，我也活下来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凌烨沉重的呼吸声。
他胸口一起一伏，脖子上的血管跳得厉害。空气里的气味越来越浓，让人喘不过气。
凯斯没再说话。他看着凌烨，眼神很深。
几秒后，凌烨抬腿下床，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他扶着墙，咬牙往前走。
一步，两步。
他的背影摇晃，看起来很虚弱。
凯斯没动。他知道拦不住，有些事必须他自己面对。
凌烨走到门口，伸手去开门。
红灯亮着——门锁了，打不开。
他愣了一下，用力拍门：“开门！凯斯，给我开门！”
没人回应。
他又拍了几下，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靠在门上，头抵着冰冷的金属，肩膀微微发抖。
“求你……”他声音很小，“让我走……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凯斯这才起身，走到他身后。
“你怕我看到你弱？”他问。
凌烨没回头。
“你怕我瞧不起你？”
还是没回答。
“那你告诉我，”凯斯靠近一点，声音很轻，“如果现在倒下的人是我，你会走吗？”
凌烨猛地转身，一把推开他：“别拿你自己跟我比！你根本不知道被人当成垃圾是什么感觉！你生下来就是阿瑞斯家的少爷，什么都不缺！而我呢？我连活着都要伪装！你凭什么站在这儿跟我说这些？”
凯斯被推得后退一步，撞到墙上。
他没还手，也没生气。只是站着，看着眼前这个快要崩溃的人。
“你说得对。”他开口，“我确实不懂你经历的一切。我也不能说‘我理解你’这种话。但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赎罪，也不是因为内疚。”
他上前一步。
“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我爸的儿子，也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是现在的我，想和现在的你，在一起。”
凌烨盯着他，嘴唇发抖。
“我不信。”他 finally 说，“没人会真心想要一个撒谎的omega。”
“那你看看我。”凯斯直视他的眼睛，“我现在离你这么近，闻着你的味道，感受你的体温，我有没有后退？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嫌弃你？”
凌烨没说话。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身体开始发烫。额头全是汗，腿一软，差点跪倒。
凯斯立刻扶住他。
“药……”凌烨低声说，“我必须拿到……不然我会……”
“不会有‘不然’。”凯斯打断他，一手搂住他腰，一手托住他后颈，“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药，是休息。我已经切断所有信号，没人能进来。你可以不信我，但先躺下。”
他半抱着把人带回床边，轻轻放好。凌烨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力气了。
“你就这么讨厌依赖别人？”凯斯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轻声问。
凌烨闭着眼，声音很弱：“依赖……等于失去控制。我不想再被谁决定命运。”
“可有时候，”凯斯坐在床边看着他，“让人扶一把，不代表你就输了。”
凌烨没再说话。呼吸慢慢平稳了些，但身体还是很烫，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角。
凯斯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发情期的前兆不会轻易过去，光靠意志撑不了多久。
但他也清楚，比起身体的问题，真正难的是心里那道坎。
他站起来，走向衣柜。
打开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银色小盒。里面是一排备用抑制贴，还有一支没拆封的镇定剂——军用级，非紧急不能用。
他拿着盒子回到床边。
凌烨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药。”凯斯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但在关键时刻能帮你撑住。你要用吗？”
凌烨看着那支针剂，喉结动了动。
“用了……就会睡过去。”他沙哑地说，“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
“也许。”凯斯点头，“但至少你还醒着。”
凌烨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支药。
下一秒，他的手臂猛地一颤，整个人抽搐起来。
“凌烨！”凯斯立刻按住他肩膀。
凌烨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双眼翻白，手指死死抠进床垫。
凯斯坐上床，把他搂进怀里，一只手稳稳压住他后颈。
“没事的。”他在他耳边说，“我在。”
凌烨在他怀里剧烈颤抖，像一片叶子在风里乱晃。
几秒后，他猛地抬头，一把抓住凯斯的衣领，眼神模糊却带着决绝。
“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他喘着气，一字一顿，“答应我……别让他们抓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