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像个置身事外的老干部,背靠着墙壁,波澜不惊地看着王坤文被“彩虹屁”淹没、原地“飞升”的闹剧。
他淡定地拧开他那标志性的老演员——保温杯,慢悠悠地嘬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仿佛在欣赏一部与己无关的荒诞喜剧。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不远处的梁爽。那姐们正抱着手臂,眼神跟淬了冰似的,直勾勾地盯在他身上,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此仇必报!
程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凭良心讲(虽然他的良心可能不太多),他程砚对天发誓,真没在班主任老阎跟前多说过梁爽半个字!他当时就干了两件事:
1. 收了作业(缺了梁爽的)。
2. 贴了张便利贴(写着梁爽大名)。
3. 把本子往老阎桌上一撂。
4. 走人。
干净利落,童叟无欺!
合理推测,告状的八成是历史老师,估计是发现她连作业都没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转头就去老阎那儿参了一本!逻辑链条完美闭合!
但是嗷!程砚越想越觉得这口气堵得慌!
于情——他提醒过梁爽,还给了时间(虽然她没珍惜)。
于理——她不交作业是铁打的事实,被老师教育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吗?这锅甩得比火箭还快,直接精准空投到他程砚头上?
“不是……”程砚咽下嘴里的茶水,一股无名火噌蹭往上冒,保温杯盖子都捏紧了几分,“她凭什么堵我啊?!” 他在心里咆哮,“她哪来的底气?!是她作业没写!是她态度敷衍!是她被老师抓包!怎么最后搞得像是我程砚刨了她家祖坟、断了她家wiFi信号一样?!”
这逻辑不通啊!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程砚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保温杯里的枸杞水都不香了。他盯着杯壁上自己扭曲的倒影,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闪闪发光的——“冤”字!
他程砚,一个按规矩办事、只想补觉的课代表,莫名其妙就成了梁爽同学的“背锅侠”兼“眼中钉”!这上哪儿说理去?!
程砚越想越气,保温杯都快被他捏变形了。那点茶水的甘甜此刻尝起来全是世道不公的苦涩。他盯着梁爽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这女人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费解。
“喂,杵这儿当门神呢?还是研究你那保温杯能孵出小鸡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熟悉的嫌弃。
程砚一扭头,许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手里还拿着本单词书,看样子是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她顺着程砚怨念深重的目光瞟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哦,还惦记着中午那事呢?”
“别提了!”程砚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把刚才的憋屈倒了出来,“许昭!你给我评评理!作业是她自己没写,对吧?我好心给了时间,对吧?她没补,我按规矩贴条上交,对吧?老阎训她,那是她活该,对吧?结果呢?她堵我!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还一口咬定是我打小报告!我冤不冤?我就问你我冤不冤?!这逻辑在哪?她底气到底哪来的?!凭她脸大吗?”
程砚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许昭的脸上。
许昭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合上单词书,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我发现你有时候脑子是真不转弯。”
“哈?”程砚一愣。
“她堵你,跟你讲道理了吗?她跟你分析逻辑链了吗?”许昭语气平淡,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她需要的不是真相,她需要的是一个情绪的出口,一个能让她把被老师训斥的羞愤、可能还有丢脸的感觉,转嫁出去的‘靶子’。”
程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许昭继续道:“你,程砚,,正好在那个时间点,做了那件‘导致’她被训的事(在她看来),而且你看起来……嗯,比较‘好欺负’(至少在她们那帮人眼里),或者至少不像我会直接让她下不来台。你不当这个‘靶子’,谁当?难道让她去堵历史老师?还是去堵你班主任?” 她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她不敢。
“所以……”程砚有点明白了,但更憋屈了,“就因为我看上去‘好欺负’,我就活该背锅?”
“不然呢?”许昭反问,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残酷,“柿子当然挑软的捏。这跟底气没关系,这纯粹是‘欺软怕硬’的生存本能。她不敢对老师发火,甚至不敢对你旁边站着的我发火(这点自知之明她应该有),但她觉得捏你,风险可控,还能发泄情绪,何乐而不为?”
程砚被许昭这直白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噎得说不出话。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梁爽那帮人堵他的时候,气势汹汹,但真对上许昭,瞬间就哑火了。欺软怕硬,精准定位,他程砚就是那个“软柿子”!
“那……那我这锅就白背了?这哑巴亏就硬吃了?”程砚还是不甘心,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冤大头”立牌。
许昭看着他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缓和了一点:“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别心软,别给‘软柿子’人设添砖加瓦。该记名记名,该上交上交,一秒都别耽误。规矩办事,理直气壮,谁也说不出你什么。至于她记恨……”
许昭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俯瞰意味的笑,“随她去。被一个连自己错误都不敢正视、只会迁怒的人记恨,是坏事吗?说不定还是种‘荣誉勋章’呢。毕竟,无能狂怒罢了。”
她说完,拍了拍程砚的肩膀(力道不轻),像是要把这“人生哲理”拍进他脑子里:“行了,别跟个怨妇似的杵这儿了。都快上课了,跟这种人置气,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拉低的是你自己的层次。” 她晃了晃手里的单词书,“有这功夫,多背几个单词不香吗?”
程砚被许昭这一套“组合拳”——先扎心分析,再冷酷揭露人性,最后上升高度到“浪费时间拉低层次”——打得有点懵。但奇怪的是,那股堵在心口的邪火,好像真被这盆“冰水”浇下去不少。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被自己捏得温热的保温杯,杯壁上那个扭曲的“冤”字倒影,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得,大小姐教育的是。”程砚认命地拧紧杯盖,自嘲地笑了笑,“跟不讲理的人讲理,是我蠢。下次……绝对一秒钟都不耽误,直接送她上‘阎王殿’!”
许昭给了他一个“孺子勉强可教”的眼神,转身朝楼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