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塔心,祭坛广场。
沈烬川的视线已经被蜂拥而至的漆黑死气和扭曲怨灵彻底淹没。
狐火的光芒被压缩到仅能护住周身三尺,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残灯,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他身上伤痕累累,左臂那道幽绿的伤口更是不断渗出黑血,侵蚀着他的力量和意志。
“桀桀桀,撕碎他,吞噬他” 疯塔灵的声音,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充满了癫狂的快意。
完了吗?
沈烬川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妖力近乎枯竭,视线开始模糊。
他不甘地看向祭坛顶端那半块被死气死死缠绕的玄武甲,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手中的那块小碎片依旧在发烫震动,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哀鸣与呼唤。
他怀中,那块滚烫到极致的龟甲碎片,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与不甘,也或许是受到了本体呼唤的最终吸引,“咔嚓”一声,爆裂开来。
惊天动地的巨响,温润而浩瀚的水蓝色流光,挣脱了万古束缚的精灵,从爆裂的碎片中激射而出,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汹涌的死气阻隔,精准无比地没入了祭坛顶端那半块巨大的玄武甲核心之中。
嗡——
整个镇狱塔心,以那半块玄武甲为中心,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磅礴无尽的浩瀚水灵之力,沉睡的太古巨兽苏醒。
湛蓝色的光芒驱散了无尽的黑暗与死寂。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净化与安抚之力,如同温暖的海洋涤荡污秽。
“嗤嗤嗤——”
缠绕在玄武甲上、以及周围扑向沈烬川的浓郁死气和怨灵触须,如同遇到了克星烈日下的冰雪,发出了凄厉的消融声,瞬间被净化、蒸发。
就连那疯狂咆哮的塔灵,也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如同被烫伤般,声音戛然而止,庞大的意志潮水般退去,似乎受到了重创。
沈烬川周围顿时一空,压力骤减。
他惊愕地看着那半块玄武甲,此刻它通体流淌着水波般的湛蓝光华,那些古老玄奥的纹路,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威严。虽然只有半块,撑起了这片绝望天地间唯一的净土。
沈烬川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决绝。他顾不上震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顾不上体内枯竭的妖力和严重的伤势,咬碎舌尖,逼出最后一丝潜力,化作一道流光,直扑祭坛顶端。
他的手,猛地抓向了那半块复苏的玄武甲。
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温润甲面,玄武甲感应到了他体内并非纯粹的水灵或土灵之力,狐火妖力的异种气息,那温润的湛蓝光芒猛地一荡,沉重如山,反震乾坤的巨力轰然爆发。
“噗——”
沈烬川被正面砸中,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狠狠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残破墙壁上,溅起一片烟尘。
他手中的玄武甲,在他被震飞的刹那,似乎强行被他扯动了分毫,脱离了祭坛的镶嵌,但那股反震之力也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躺在废墟里,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将那半块再次变得黯淡、却依旧沉重无比的甲片死死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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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宗禁地。
玄武甲爆发湛蓝神光,净化死气,
“啊——!!!”
昏迷的唐辞忧,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无形的巨力击中,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七窍之中,鲜血汩汩涌出。
那股通过不知名联系传导而来的、属于玄武甲的恐怖反震之力,虽然经过层层削弱,通过共生契约,狠狠砸在了与我生命本源紧密相连的裴昭野身上,又经由契约,加倍地反馈到了唐辞忧这里。
【警告!警告!遭遇未知高等能量反噬!】 【共生契约严重过载!负载失衡!】 【宿主经脉多处断裂!内脏受损!】 【精神力暴跌!生育力数值异常波动!】
系统面板被血红色的警报刷爆。那感觉,就像整个人被扔进了绞肉机,灵魂都要被撕裂碾碎。
“唐师妹!” “不好!”
萧砚白和苍云宗长老们骇然失色,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有了好转的迹象,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唐辞忧惨叫吐血。
“吼——!!!”
旁边的裴昭野,在深度昏迷中,也发出了痛苦愤怒的咆哮。他体内的白虎煞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狂暴。
再也无法维持那笨拙的“保护性禁锢”,而是化作毁灭性的白金洪流,从他体内疯狂爆发出来,就要无差别地摧毁周围一切。
“镇压,快镇压裴宗主。” 大长老嘶声怒吼,全力催动阵法,龙脉金光和镇神碑的力量疯狂压向裴昭野。
煞气爆发得太突然太猛烈,眼看就要失控。
“以…共生…为引…” “疏导…反噬…入…龙脉…”
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晏栖梧!
他强行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中金芒黯淡,锐利如初,死死盯着唐辞忧和裴昭野。他明白了那恐怖的反噬之力来自何处,并通过某种秘法感知到了关键。
“师尊!”萧砚白又惊又急。
“照做!” 晏栖梧急促虚弱,“快…将她…与裴昭野…靠近…引龙脉…分担…”
这是兵行险着,让龙脉分担反噬,一个不慎,可能连龙脉都会受创。但这是唯一能同时保住唐辞忧和裴昭野、避免煞气彻底摧毁禁地的办法。
萧砚白一咬牙,不再犹豫,在水蓝蛟龙之力的包裹下,小心翼翼地将七窍流血、痛苦抽搐的唐辞忧,向着煞气爆发、痛苦咆哮的裴昭野的方向,轻轻推近。
所有长老疯狂催动阵法,将龙脉和镇神碑的力量聚焦,形成一个引导的通道。
当唐辞忧的身体靠近裴昭野的煞气范围时,那狂暴的能量迟疑了一瞬,源自契约的本能以及龙脉的引导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一部分恐怖的反噬之力,顺着共生契约的链接,艰难地被引导向脚下的龙脉。
轰——
整个禁地猛地震。龙脉的嗡鸣声变得沉闷而痛苦,仿佛不堪重负。唐辞忧和裴昭野的状况,因此得到了缓解。他爆发的煞气稍稍回落,唐辞忧七窍流血的惨状也减缓了。
反噬之力太过庞大,龙脉分担大部分,剩余的部分依旧在唐辞忧和裴昭野之间疯狂冲撞,撕裂着我们的经脉和灵魂。
唐辞忧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疯狂挣扎,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混乱中,唐辞忧仿佛看到了沈烬川那狐狸狼狈倒飞、吐血不止的画面,感受到了那该死的、坑死人的反震之力。
愤怒和肉疼压过了剧痛。
唐辞忧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虽然什么也看不清,用尽力气,发出嘶哑破碎,充满滔天怨念的咆哮:
“沈…烬…川…” “你…丫…” “坑…死…我…了…” “这…波…” “账单…” “无…限…续…杯…了…!!!”
吼完,唐辞忧头一歪,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只剩下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因剧痛而抽搐。
禁地内龙脉沉闷的呜咽,裴昭野压抑的痛苦低吼,以及唐辞忧痛苦的喘息声。
晏栖梧看着唐辞忧再次昏迷过去,惨不忍睹的模样,听着她那即使在这种时候都不忘“算账”的咆哮,闭合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唇角缓缓溢出淡金色的血液,最终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萧砚白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怀里半块黯淡玄武甲虚影 通过联系感知和重伤垂死的沈烬川微弱感应,再看看禁地内三个奄奄一息的人,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涌上心头。
成功了,也失败了。东西拿到了,人却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