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荣芮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脸上带着擦伤,脖颈上赫然印着猩红刺目的泪痕。
这抹猩红撞入楚云霜眼眸,令她心头猛地抽搐!
记忆里,贺荣芮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他偶尔蹭破点皮都会让她心疼半天。
最严重的那次是儿时陪她爬树摘桃子时摔晕了过去,那次楚云霜哭了一整天,等贺荣芮醒来,她病倒了。
这样一个不染风雪的人,如今却因为她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
“荣......贺荣芮?”楚云霜轻声呼唤,见他没有反应,颤抖着伸手探他鼻息。直到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伤势如何?”楚云霜转向一旁的大夫。
大夫没见过楚云霜,只觉得这女子怎么一点不顾忌男子的清白,颇为不满,不肯说话。
“陛下问你话呢,快说!”贺柏快步走入。
大夫大惊失色,慌忙跪地请罪:“陛下……”
“无妨,”楚云霜摆手,“你且说说他的伤势。”
“脖子是勒伤、腹部一刀,手上反握了凶手的匕首,手筋差点就全断了!”大夫低头答道。
楚云霜只听着就觉胆战心惊:“这般严重?他身边没有人跟着吗?!”
贺柏擦去脸上的汗,小心翼翼道:“昨夜宫宴后,臣因公务让芮儿独自回府。行至路口,他说要下车醒酒,遣了侍从去买饮子。谁知……”
她哽咽道,“幸而贺川回来得及时,惊跑了贼人。我可怜的芮儿,脖子几乎被勒断,腹部刀伤流了好多血,背上脸上也全是擦伤,手也为了夺刀受了伤,大夫说,他恐怕……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吹箫了。”
楚云霜目光落在贺荣芮缠满纱布的手,想碰又怕弄疼了他。
那双曾经抚琴弄萧、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因为疼痛偶尔不自觉地轻颤着,细白的指尖在纱布包裹下微弱抽搐,仿佛被困的蝶。
楚云霜的思绪倏然飘回多年前的贺府深院。
记得那是个溶溶月夜,就在刚才走过的院子里,少年贺荣芮为了哄她开心,特地向乐师学习洞箫。
她趴在石桌上,看他一遍遍练习曲谱。
夜风拂过,带着他即兴为她谱就的旋律,清越萧声在月色中流转,而他总是含着温润笑意,比月光还柔亮。
回忆越是温暖、此刻眼前的景象越是刺目。
楚云霜不自觉地蜷起手指,仿佛那萧声仍在耳畔。
而那双曾为她奏出清音的手,如今却连一丝安稳都求不得。
“你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治好他的手吗?”她望向南雪。
南雪红着眼圈:“只要筋脉没彻底断裂,接好了慢慢调养,总是能养回来的。只是用的药物得好,非常好,照顾的人也得非常精细。”
“这有什么难的。”
楚云霜松了口气,目光转向贺柏,无比庆幸自己此刻的身份足够尊贵:
“贺卿,你即刻派人带朕口谕进宫请太医,传所有太医前来会诊!南雪留在府中坐诊,需要什么药物只管说,再让大伴调拨三十名宫男、十名女官过来,要手最巧、心最细的!”
她凝视着贺荣芮苍白的脸:
“用最好的药,派最好的人。朕一定要让他的手恢复如初!”
贺柏又感激又惶恐:“这……这万万不可啊陛下,逾制了!老臣不过区区微末之身,怎敢……”
“贺卿不必多言,就按朕说的办。”楚云霜拉住贺柏手臂,打断她的话,
“朕知道贺卿最守礼制,但什么都没有贺荣芮一双健全的手重要,诊治的时机有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贺卿就别拘泥那些虚礼了。”
见楚云霜态度坚决,贺柏感激再三、叩首谢恩。
她颤巍巍起身走出房门,回头朝仆从嘶声喊道:“快!速速备马,我要亲自进宫为我儿请医!”
贺柏前脚刚走,卢远舟后脚便带着萧煜白踏入院中。
楚云霜听见仆人禀报,将南雪留在房间照看,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上房门。
见状,卢远舟嗤笑一声,在萧煜白耳边轻声道:“云妃娘娘,你要失宠了。”
萧煜白没说什么,只默默注视楚云霜向他们走来。
一眼瞥见萧煜白腕上手铐,楚云霜眉头一拧、脱口而出:“你怎么会与她在一处?”
萧煜白微微垂首,神情失魂落魄,抿了抿唇不说话。
卢远舟悠然接话,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洪——死了,云妃娘娘和周洪在一处,两人是一丘之貉,还是什么情况,都未可知,臣特地带着他来见陛下,给贺郎君请罪。”
楚云霜一脸不可置信,死死盯住萧煜白:
“你承诺要将人带回,如今周洪却死了?”
萧煜白垂首,声音低沉:
“陛下恕罪……臣妾确实尽力了。刺客来得突然,箭如雨下……”
“借口!”楚云霜勃然大怒,“朕看你就是存心灭口!”
她一指贺荣芮的闺房方向,声音冷得像冰:“贺家公子谪仙般的人儿,从不与人结怨。昨日才进宫,今日便遇刺,手法与许美人案如出一辙。朕思前想后,除了你,还有谁!”
萧煜白神色骤冷:“臣妾与贺公子自幼相识,有何理由伤他?”
卢远舟在旁阴恻恻道:“许是寄人篱下、积怨深重。”
“证据何在?”萧煜白压着怒火。
楚云霜突然提高声量:“还要什么证据?昨日朕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他提醒朕要提防着你,定是被你听了去,你便要害他性命!”
萧煜白眸光微动——昨日分明是贺荣芮私下提醒他提防女帝。
他瞬间领会了楚云霜的意图!
“陛下不过初见贺公子,便相谈甚欢。”他眉头一沉,声言转冷,“陛下,臣妾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
“果然是你!”楚云霜朝他竖起大拇指,“云妃啊,你好得很啊!贺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下得去这手?!”
萧煜白慢条斯理地抚平被攥皱的衣袖:“臣妾虽然不悦,却也不至于杀人。是您亲口说,臣妾从昨日至今始终伴驾左右。君无戏言呐,陛下。”
“来人!”楚云霜大怒,“把云妃给朕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