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尚未完全铺开，历阳城郊外的旷野上，一声尖锐的号角骤然划破晨雾，紧接着，连绵不绝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如龙吟虎啸般响彻天地。黄霸天身披玄铁重甲，手持狼牙棒，胯下乌骓马焦躁地刨着蹄子，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巍峨的历阳城墙。
十万江陵大军已列成攻城阵型，前排是手持盾牌的步兵，如铜墙铁壁般排列整齐；中间是扛着云梯、撞木的攻城部队，士兵们虽面带倦色，眼中却透着悍勇之气；后排则是整装待发的骑兵，马蹄踏地，尘土飞扬，随时准备冲入城中。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满地灰烬，昨夜被骚扰得彻夜未眠的疲惫，被即将开战的亢奋稍稍压制，只是士兵们眼底的血丝，终究暴露了他们的困乏。
“将士们！”黄霸天勒马向前，声音如洪钟般传遍全军，“今日踏破历阳，生擒杜伏威，城中财物、粮草，尽归尔等！随我冲锋，建功立业就在此刻！”
“踏破历阳！生擒杜伏威！”十万大军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晨雾翻滚，可这呐喊之中，终究少了几分酣睡后的精气神，多了些强撑的疲惫。
城墙之上，杜伏威身着银甲，立于城楼正中，目光平静地俯瞰着城下的大军。昨夜的骚扰之计成效显着，从敌军士兵的神态便能看出，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辅公祏站在一旁，手中握着马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声道：“大王，您看，萧铣的兵马果然疲惫不堪，今日咱们只需死守城门即可。”
杜伏威颔首，目光扫过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沉声道：“辅先生所言极是。传令下去，全军严守城门，不得擅自出战！城墙上多备擂木、滚石、火油，敌军攻城之时，务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末将领命！”杜飞上前一步，躬身领命，随即转身大步走下城楼，高声传令。城墙之上，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擂木、滚石搬至墙垛旁，火油分装在陶罐之中，弓箭手搭箭上弦，目光锐利地盯着城下，士气高涨，与城外疲惫的敌军形成鲜明对比。
黄霸天在城下勒马伫立，见城墙上戒备森严，却无一人出城迎战，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举起狼牙棒，朝着城楼方向怒声喝道：“杜伏威！你这厮缩在城中，算什么英雄好汉！昨夜派人骚扰我军，今日却不敢露头，难不成是怕了你爷爷我不成？”
城楼上鸦雀无声，杜伏威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黄霸天见状，怒火更盛，张口便骂：“杜伏威！你个胆小如鼠的匹夫！坐拥几万兵马，却像只缩头乌龟般躲在城里，也配称霸江淮？有种便打开城门，与爷爷决一死战！”
污言秽语如潮水般从黄霸天口中涌出，骂了足足半个时辰，喉咙都有些干涩，城楼上依旧毫无动静，连一丝回应都没有。士兵们站在城下，听着将军的怒骂，再看城楼上纹丝不动的敌军，脸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疲惫感也愈发强烈。
“好！好一个杜伏威！”黄霸天怒极反笑，狼牙棒重重指向城楼，“既然你不敢出战，那就休怪我大军压境，踏平你的历阳！传令下去，全军攻城！”
“攻城！攻城！”号角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为急促，前排的步兵率先推进，手持盾牌，一步步朝着城墙逼近。后排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如雨点般朝着城墙上射去，试图压制城楼上的守军。
箭雨呼啸而过，城墙上的士兵迅速躲到墙垛之后，箭矢密密麻麻地钉在城墙之上，发出“噗噗”的声响。待箭雨稍歇，杜飞高声喝道：“放箭！”
城墙上的弓箭手齐齐起身，箭矢如流星般射向城下，精准地落在推进的步兵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名江陵士兵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黄霸天见状，怒喝一声：“盾牌手上前，掩护攻城部队！”手持盾牌的士兵迅速向前，组成严密的盾阵，挡住城楼上射来的箭矢，扛着云梯、撞木的士兵紧随其后，加快速度朝着城墙冲去。
距离城墙尚有百丈之时，辅公祏在城楼上高声喝道：“扔擂木！滚石！”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士兵齐齐发力，将沉重的擂木、滚石朝着城下推去。擂木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巨蟒般砸向盾阵，“咔嚓”一声脆响，盾牌瞬间被砸得粉碎，盾后的士兵被砸得骨断筋折，惨叫着倒飞出去。滚石如冰雹般滚落，砸在人群之中，瞬间便砸倒一片，鲜血与尘土混合在一起，场面惨烈至极。
黄霸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继续推进！不许退！谁若后退，军法处置！”
江陵士兵们不敢违抗军令，只能强忍着恐惧与疲惫，在盾阵的掩护下继续向前。好不容易冲到城墙之下，扛着云梯的士兵迅速将云梯搭在城墙之上，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倒油！点火！”杜飞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将装满火油的陶罐砸向城下的云梯，随即点燃火把扔了下去。火油遇火瞬间燃烧起来，熊熊烈火顺着云梯蔓延而上，攀爬的士兵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纷纷从云梯上坠落，摔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城墙之下，撞门的士卒也已抵达城门处，十几名士兵合力推着沉重的撞木，朝着城门狠狠撞去。“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门微微晃动，却依旧牢牢紧闭。
“放箭！射他们的撞木手！”辅公祏厉声喝道，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调转方向，箭矢精准地射向推撞木的士兵。几名士兵中箭倒地，其余人见状，只能咬牙继续发力，撞木依旧一次次撞在城门之上，可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黄霸天在城下看得心急如焚，昨夜的疲惫此刻彻底爆发，士兵们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士气也愈发低落。城墙上的擂木、滚石、火油源源不断地落下，江陵大军死伤惨重，尸体在城墙之下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地势流淌，汇成一道道血河。
“将军！不行啊！敌军防守太严密，我军伤亡惨重，再攻下去，损失只会更大！”一名将领冲到黄霸天身边，脸色惨白地说道。
黄霸天红着眼，死死盯着城墙，手中的狼牙棒握得咯咯作响，却也清楚将领所言非虚。从清晨攻城至今，已过三个时辰，十万大军不仅未能攻破城门，反而损失了两万多人，士兵们疲惫不堪，早已没了起初的悍勇之气。
就在此时，陆风道长策马来到黄霸天身边，他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一股阴狠，沉声道：“霸天，撤兵吧！”
“师傅！”黄霸天猛地回头，眼中满是不甘，“就这样撤兵？两万士卒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陆风道长冷声道，“今日敌军早有准备，且我军疲惫不堪，再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不如鸣金收兵，休整一日，明日为师亲自出手，助你破城！”
黄霸天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听着士兵们的惨叫声，心中的怒火与不甘交织在一起，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他猛地举起狼牙棒，高声喝道：“鸣金收兵！”
清脆的金锣声响起，取代了急促的号角声。正在攻城的江陵士兵如蒙大赦，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拖着疲惫的身躯，狼狈地向后撤退。城墙上的守军见状，并未追击，只是依旧严阵以待，防止敌军反扑。
黄霸天勒马立于阵前，目光怨毒地盯着溧阳城墙，声音冰冷如铁：“杜伏威！今日之辱，我黄霸天记下了！明日我定要踏破此城，将你碎尸万段！”
城楼上，杜伏威望着敌军撤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辅公祏笑道：“大王，今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敌军损失惨重，士气大跌，明日他们定然不敢再贸然攻城。”
杜伏威颔首，目光扫过城墙之上同样疲惫却满脸兴奋的士兵，沉声道：“传令下去，加固城防，清点物资，今日好生休整，明日继续严防死守，不可有丝毫懈怠！”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诺。
城下，江陵大军缓缓撤退，留下满地尸体与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陆风道长立于马上，目光阴狠地望着溧阳城墙，指尖捻着拂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已然酝酿好了明日破城的毒计。一场更为惨烈的战事，即将在次日的晨光中，再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