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三号”的履带碾过最后一道土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肥沃的土壤像被墨汁浸染过,泛着油亮的光泽,远处的林子里隐约能看到溪流的反光,空气里飘着湿润的草木香。
“这地方……比咱安全区的试验田好十倍!”矮胖子从车斗里跳下来,捧起一把黑土,指缝间的泥土黏糊糊的,攥成团都不会散,“种麦子肯定能丰收!”
小李趴在播种机上,调试着新改装的“土壤检测仪”(用旧电脑零件拼的),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他眼睛发亮:“有机质含量百分之八,酸碱度6.5,完美!比张叔说的‘黄金耕地’标准还高!”
林仲秋展开那张铁皮箱里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果然和眼前的黑土地吻合,旁边还写着行小字:“地下有暗河,可引渠灌溉”。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林子,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握紧了工兵铲。
从树后走出个穿粗布褂子的年轻人,背着把猎枪,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从南边来的?”
“我们是安全区的,来种麦子。”林仲秋放下工兵铲,指了指“铁牛三号”上的种子袋,“听说这里有黑土地,特地来看看。”
年轻人的眼睛亮了,突然喊了一声:“爹!娘!是种麦子的人来了!”
林子里很快钻出一群人,有老有少,个个面带菜色,却眼神热切。
为首的老汉看到“铁牛”上的播种机,突然老泪纵横:“盼了三年,终于有人带着种子来了……”
原来,这里曾是个种粮大县,红雾爆发后,大部分人都逃了,只剩下他们二十多个老弱守着这片黑土地,靠挖野菜和捕鱼活命。
那张地图是老汉的儿子画的,他儿子外出寻找种子时再也没回来,只留下这个铁皮箱。
“我们有‘抗旱三号’麦种,还有驱虫草粉,能驱虫增产。”
林仲秋拍着老汉的肩膀,“只要你们愿意,咱们一起种,收了麦子平分。”
“愿意!咋不愿意!”老汉激动地搓着手,“我们有力气,会挖渠,还知道暗河的入口!”
接下来的三天,黑土地上热闹得像过节。
小李的“铁牛三号”成了主力,改装后的播种机一边前进一边“说话”——播放着安全区的消息和张研究员录的种麦口诀,引得孩子们跟着学;矮胖子带着年轻人挖灌溉渠,暗河的水引到田里时,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林仲秋则教老人们拌种(把驱虫草粉和麦种混在一起),黑色的种子裹着绿色的粉末,像撒了层翡翠。
播种那天,所有人都来了。
小李操纵着播种机在田里走直线,履带过后,黑土地上留下整齐的种沟,麦种落进去的瞬间,仿佛能听到破土的脆响。
老汉牵着牛,在旁边补种漏下的种子,嘴里念叨着:“入土三分,万事顺顺……”
就在这时,“铁牛三号”突然停了下来,播种机的喇叭里传出奇怪的电流声,接着竟然断断续续地冒出一句话:“……东边……有异动……蚀骨者……”
“啥情况?”矮胖子凑过去拍了拍喇叭,“这破机器还能算命?”
小李脸色一变,调出播种机连接的简易雷达(用收音机改装的,能探测生物活动),屏幕上的光点密密麻麻,正从东边往这边移动。“是真的!有大群蚀骨者过来了!最少五十只!”
林仲秋立刻喊道:“快!把种子和工具搬到林子里!老弱妇孺进地窖(当地人挖的防空洞)!”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小李则给“铁牛三号”装上喷火器和机枪,矮胖子把剩下的硫磺粉全倒进播种机的料斗——这玩意儿现在不仅能播种,还能当“火焰喷射器”用。
蚀骨者的嘶吼越来越近,为首的是只体型巨大的“腐狼”(蚀骨者的变异体,像狼却长着鳄鱼的嘴),身后跟着一群普通蚀骨者,黑压压的一片,眼看就要冲进麦田。
“小李,放‘麦种炸弹’!”林仲秋大喊。
小李按下按钮,播种机突然抛出十几个捆着麦种的布包,落地瞬间炸开——不是火药,而是混着硫磺粉的麦种,像烟雾弹一样迷住了蚀骨者的眼睛。
腐狼怒吼着扑过来,却被“铁牛三号”的喷火器喷了满脸火,惨叫着滚进田里,压坏了刚播的种沟。
“敢毁我的麦子!”矮胖子红了眼,举着消防斧冲过去,一斧劈在腐狼的关节处。
那怪物吃痛,转身想咬,林仲秋趁机用工兵铲插进它的嘴,搅得它满地打滚。
小李的机枪“嗖嗖”射出铁棘木钉,专打蚀骨者的眼睛;老汉和年轻人则搬来石头,堵住它们冲进林子的路。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台“会说话”的播种机,不知怎么触发了程序,竟然反复播放起安全区孩子们唱的童谣,蚀骨者听到歌声,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像是被迷惑了。
“这机器成精了!”矮胖子一边砍杀一边喊。
“是声波干扰!”小李恍然大悟,“童谣的频率能干扰它们的神经!”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只蚀骨者倒下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在地上。
黑土地被染得斑驳,刚播的种沟被踩得乱七八糟,矮胖子看着被毁掉的麦田,心疼得直掉眼泪。
“别哭。”林仲秋拍着他的背,指着远处的灌溉渠,“水还在流,种子还有剩,咱们重新种。”她转向老汉,“你们这有酿酒的法子不?”
“有!咋没有!”老汉一愣,“红雾前咱这的米酒十里八乡都有名!”
“那就好。”林仲秋笑了,“把剩下的驱虫草泡进酒里,做成‘驱虫液’,喷在田里,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
小李眼睛一亮:“我还能把‘铁牛’改成洒水车,带着驱虫液巡逻,保证一只蚀骨者都进不来!”
接下来的日子,黑土地上多了道奇特的风景——“铁牛三号”拖着个大水桶,一边给麦田浇水,一边喷洒驱虫液,喇叭里交替播放着童谣和种麦口诀,远远看去,像个守护麦田的忠诚卫士。
被毁掉的种沟重新播上了种子,在暗河的滋养下,很快就冒出了嫩黄的芽尖。
离开黑土地那天,老汉把他们送到土坡上,手里捧着个陶罐:“这是用新收的第一茬麦芽酿的酒,你们带上,就当是咱结亲家的证物。”
林仲秋接过陶罐,沉甸甸的,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我们会回来的,”她指着东边,“等收了麦子,就来接你们去安全区,那里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地。”
“铁牛三号”的引擎轰鸣着,履带碾过土坡时,播种机的喇叭突然清晰地传出一句话:“……麦浪……会连接成海……”
小李愣了愣,随即笑了:“这机器真成精了,还知道咱的心思。”
林仲秋望着身后的黑土地,嫩绿的麦苗在风中起伏,真的像片小小的绿海。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用不了多久,这片绿海就会和安全区的麦田连在一起,和东边黑土地的麦浪连在一起,长成一片望不到边的金色海洋。
车斗里的陶罐晃出酒香,和驱虫草的清香、麦种的甜香混在一起,像首关于土地和希望的歌。
小李哼着歌调整方向,“铁牛三号”朝着东边驶去,履带过后的路上,似乎有看不见的种子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