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爷爷怕花钱,更怕查出不好的病。”星辰摇摇头,“在乡医院挂了五天水,查了血、做了b超,没查出啥结果,他就闹着要回家,说‘城里医院坑钱,我这身子骨扛得住’。可回家没两天,他就疼得直打滚,夜里疼得睡不着,只能靠在炕沿上哼,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蜡黄得像陈年的纸。”
她想起杨爷爷儿子后来的描述,眼眶微微发热:“最后还是他儿子硬把他架去了县医院。做ct的时候,医生说肝脏上的肿瘤已经有拳头大,还转移到了腹腔,晚期了,没法手术,也不用开药了,让他回家想吃点啥就吃点啥。”
“这话一出来,杨爷爷当场就懵了。”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里半天没动,后来突然蹲在地上哭,像个孩子似的,手里攥着那张ct报告,眼泪把纸都打湿了。他儿子想扶他,他一把推开,说‘别碰我,我要死了,治不好了’。” 李爷爷的呼吸也跟着沉了下来,手里的小铲子轻轻落在地上。
“从县医院回家,二十多里路,杨爷爷没让儿子送,自己慢慢走回去的。”星辰继续说,“一路上,他逢人就问‘你说我咋就得了癌呢?我不就抽点烟、喝点酒吗?’有人劝他‘放宽心,说不定能好’,他就摇头,说‘医生都让我回家吃好吃的了,还能好吗’。到家推开门,看见他老伴在灶房择菜,他突然就瘫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说‘老婆子,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以后没人跟你搭伴过日子了’。”
她顿了顿,想起杨爷爷最后那段日子的心理变化:“刚开始那几天,杨爷爷天天躺在炕上,不吃不喝,谁劝都没用。他老伴给他熬了小米粥,端到他嘴边,他就把头扭过去,说‘吃了也白吃,不如省点给你留着’。夜里他总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嘴里念叨‘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咋就得了这病’,有时候还会突然坐起来,翻出以前的旧照片,看着看着就掉眼泪,说‘早知道不抽烟、不喝酒了,早知道不吃那霉花生了’。”
“后来他好像想通了点,开始吃点东西,也愿意跟老伴说说话了。”星辰的声音软了些,“他让老伴把家里的烟都扔了,把酒埋了,还说‘以后别吃剩菜,发霉的东西再贵也得扔,别走我的老路’。有天下午,他还撑着坐起来,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看着院角那棵他亲手种的老槐树,说‘这树都长三十年了,我还没它活得久’,语气里满是遗憾。” 可这份平静没维持多久。没过几天,杨爷爷的疼痛又加剧了,疼得直撞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老伴想给他打止痛针,他摇摇头,说“别浪费钱了,让我走得痛快些”。最后那天早上,他靠在老伴怀里,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不怕死,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这日子……” 说到这儿,星辰的声音低了下去:“杨爷爷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他老伴烤的饼干,那是他确诊前最爱吃的,一直没舍得吃。他到最后才明白,那些他以为‘没关系’的坏习惯,那些他‘怕花钱’的侥幸,最后都变成了压垮他的稻草。”
李爷爷重重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小铲子,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星辰医生,我记住了。我以后肯定好好戒烟,剩菜超过一天就扔,再也不存侥幸心理了。杨爷爷的遗憾,我可不能再犯。”
风又吹过菜园,青椒苗的叶子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这份决心。星辰看着李爷爷重新弯腰打理菜苗的背影,心里忽然明白:杨爷爷的心理变化,从最初的侥幸、抗拒,到后来的恐惧、绝望,再到最后的遗憾与叮嘱,都是给所有人的警示——面对健康,别等失去了才后悔,别让“早知道”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顶楼菜园的薄荷被风吹得沙沙响,李爷爷正蹲在菜畦边给青椒苗松土,指尖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潮气。星辰拎着新打印的健康手册走上来时,他直起身笑着招呼,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片碎菜叶:“星辰医生来得正好,快看看我这青椒,再过阵子就能摘了!”
星辰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翠绿的椒苗,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沉了些:“李爷爷,您这阵子戒烟挺顺利,可千万别松劲。我想起我们老家的杨爷爷,十年前他就是没把坏习惯当回事,最后……”
“杨爷爷?”李爷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手里的小铲子停在半空,“你之前提过一嘴,说他总吃霉花生?”
“不光是霉花生。”星辰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远处嘉陵江的波光里,像是又看见十年前那个佝偻的身影——杨爷爷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烟袋锅子挂在腰间,走两步就掏出来抽两口,烟圈裹着他的咳嗽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飘散开。
“杨爷爷那时候六十出头,烟瘾大到每天两包烟,手指熏得发黄,指甲缝里全是烟油子。顿顿都要喝二两散装白酒,下酒菜常是放了三四天的剩菜,有时候菜上面都长了白毛,他刮掉就着酱油吃,说‘老辈人都这么过来的,扔了可惜’。”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最先不对劲的是那年秋天,杨爷爷突然开始腹痛,胀得像揣了个小鼓,连弯腰系鞋带都费劲。一开始他还嘴硬,跟邻居说‘就是吃坏了肚子,拉两回就好’,直到某天早上,他蹲在灶台边煮玉米粥,疼得直冒冷汗,粥锅都掀翻在地上,才肯让儿子送他去村医那儿。”
李爷爷皱着眉,手里的小铲子轻轻磕了磕石凳:“这时候就该赶紧去大医院啊!”
“他怕花钱,更怕查出不好的病。”星辰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册封面,“村医给开了止泻药,他吃了三天没好转,拉得浑身脱力,才磨磨蹭蹭去了乡医院。那时候他还跟医生犟,说‘我身体好得很,当年扛着百斤粮食走十里地都不喘’,可说着说着就咳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脸色蜡黄得像陈年的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