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雪崩”之后,江澈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沉寂。他依旧为云棠准备好一切,依旧掌控着她的学习与生活轨迹,但那种掌控里,少了几分理所当然的冰冷,多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不再频繁地用言语或行动直接宣告所有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粘稠的、无声的注视。
他的目光常常会停留在云棠低头写字时垂落的发梢,停留在地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间,停留在地偶尔望向窗外时、那双映着天光的、显得格外宁静的眸子。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与度量,更像是在……确认,确认这个引发他内心海啸的存在,是否真实,是否依旧在他的领域之内。
他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极其细微的、与他以往行为模式相悖的举动。比如,在一次云棠不小心将墨水溅到他那本永远整洁如新的笔记本上时,他没有立刻用湿纸巾擦拭,而是盯着那团突兀的蓝色污渍看了几秒,然后默不作声地将那页纸翻了过去,没有指责,没有要求她赔偿一本新的。又比如,他会在她生理期明显不适、却依旧强撑着听课时,破天荒地,将他那件带着清冽气息的校服外套,沉默地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这些举动生硬、笨拙,甚至带着一丝与他本性相悖的别扭,却比任何直接的占有宣言,都更让云棠感到心惊。因为这预示着,某种更加不可控的东西,正在他那片冰封的心域下,悄然融化,涌动。
真正的突破,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晚自习结束后,雨势磅礴,雷电撕裂夜空。云棠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外面如同瀑布般的水幕发愁。
江澈撑着伞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微微瑟缩的肩膀。
“走吧。”最终,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说出了这两个字,将伞倾向她。
两人沉默地走入雨幕。雷声轰鸣,闪电不时将天地照得一片惨白。在一次极其响亮的炸雷响起时,云棠下意识地、极小幅度地往江澈身边靠了靠,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源于本能的依赖动作,让江澈撑伞的手臂猛地僵硬。
下一秒,在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云棠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一丝迟疑的、近乎僵硬的力道,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发凉的手。
不是强硬的拉扯,不是占有性的禁锢,只是一个……简单的、试图传递某种安抚意味的握手。
云棠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发现他的力道虽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他的掌心依旧冰凉,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潮湿,但那紧密相贴的触感,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雷声带来的恐惧。
江澈没有看她,目视前方,侧脸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紧绷,喉结紧张地滚动着。他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完成这个对他而言陌生至极的、超越了他所有行为模式的举动。
雨声哗啦,雷声沉闷。
伞下的世界,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两人交握的手,和那清晰可闻的、逐渐同步的、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一直走到云棠家楼下,江澈才松开了手。动作快得几乎像是被烫到一般。
云棠站在单元门的屋檐下,看着他被雨水打湿了半边肩膀的校服,和他那略显凌乱的、沾着水珠的额发,轻声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澈没有回应她的道谢。他站在雨幕边缘,伞面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不断淌下。他看着她,镜片被雨水模糊,看不清眼神,只有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瓣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许久,就在云棠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以后……”他顿了顿,仿佛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打雷的时候,可以……找我。”
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他几乎是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背影仓促得近乎狼狈。
云棠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迅速被雨水吞没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他握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湿意的手。
掌心之下,脉搏的跳动,比平时快了几分。
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雷声。
江澈最后那句话,不是一个命令,不是一个宣告,甚至算不上一个承诺。
那是一个笨拙的、漏洞百出的……邀请。
一个来自那个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学神,对他无法理解、无法归类、却已然无法忽视的陌生情感的,最直白,也最扭曲的回应。
他依然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温柔。
但他开始本能地,想要驱散她的恐惧,想要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一个……“可以寻找”的存在。
尽管这存在的方式,依旧包裹在他那身阴湿、偏执的外壳之下。
然而,融冰之初,哪怕只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也预示着,那片坚不可摧的冻土之下,已有暖流开始悄然涌动。
(江澈突破自身行为模式,做出安抚性举动并发出笨拙邀请,标志着其情感认知的质变。融冰开始,病娇的掌控欲中,开始混杂真正情感的萌芽。云棠的攻略,见到了第一缕穿透阴湿迷雾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