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永恒的冰窟禁锢中被强行剥离,又坠入一片刺目的纯白。
消毒水的气味尖锐地刺入鼻腔,取代了冰雪的凛冽与血腥。云棠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恢复知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却冰冷的床上,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皮质束缚带固定着,限制了她的活动。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堪称空旷的房间。四壁、天花板、地板,皆是毫无杂质的白色,柔和的光线从隐藏的光源中均匀洒落,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似乎是金属材质的门紧闭着。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嵌入式衣柜,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隔间外,再无他物。
干净,无菌,却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被绝对掌控的压抑。
【系统?】她在脑海中试探着呼唤。
一片死寂。没有回应。
兽人世界最后那一刻,雷恩燃烧着银焰的瞳孔,那强行绑定她灵魂的宣言,以及系统戛然而止的警报,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她真的……无法离开了?
就在这时,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无声地滑开。
一个穿着熨帖白色西装、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是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如同蒙尘的玻璃,缺乏温度与情感。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雕像,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完美。
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步伐精准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
“编号739,云棠。”他的声音平缓,音色悦耳,却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器播报,“欢迎来到‘圣所’。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白夜。”
白夜……新的名字,新的身份。
云棠的心脏微微收紧。这个世界,似乎比冰原更加诡异。
“初步诊断,重度认知障碍,伴有现实解体症状。”白夜用电子笔在记录板上点划着,语气毫无波澜,“你需要系统的‘治疗’。”
他俯下身,冰冷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那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
“你的眼睛里,”他微微偏头,像是在分析某种物质构成,“有我需要的数据。”
“治疗”很快开始。
所谓的“治疗”,并非药物或谈话,而是一种近乎折磨的“数据采集”。
白夜对云棠的泪水,表现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他会用各种方式刺激她。有时是播放一段扭曲、刺耳的音频,让她生理性地产生不适与烦躁;有时是将她置于全息投影制造的、足以引发深海恐惧症的幽闭环境;有时,仅仅是长时间地、用那种毫无感情的灰色瞳孔凝视着她,直到她因无形的压力而精神紧绷。
当她的眼眶因恐惧、委屈或单纯的生理不适而泛红,蓄满泪水时,白夜会立刻靠近。他不会安慰,也不会停止刺激,只是拿出一个精致小巧、如同琉璃般剔透的水晶瓶,用特制的、冰冷的金属吸管,极其精准地、一滴不漏地收集她滑落的泪珠。
“纯度很高。”他看着水晶瓶中积聚的、清澈的液体,灰眸中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科学家发现新元素般的满意光芒,“蕴含的‘信息素’非常独特,是极佳的研究样本。”
他将收集到的泪水小心贴上标签,注明采集时间和刺激源,然后放入一个恒温冷藏箱中。那箱子里,已经摆放了数支类似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不同分量的、属于她的泪水。
除了泪水,他似乎还在等待着……别的什么。
他会定期为她进行极其详细的身体检查,尤其关注她胸口的起伏变化。他的手指带着医用手套的冰冷触感,测量、记录,目光专注得令人发毛。
“根据生理指标模拟,‘源泉’应该快要被激活了。”某次检查后,他看着数据面板,自言自语般低语,灰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隐秘的期待,“那将是更珍贵的‘生命原液’样本。”
云棠听不懂那些术语,但“源泉”、“生命原液”这些词汇,结合他注视的位置,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比收集泪水更加令人恐惧。
云棠试图反抗过。
她咬紧牙关,忍住眼眶的酸涩,拒绝流泪。但白夜总有办法。他会调整刺激的强度,或者使用某种微量的、作用于神经的药物,让她失去对泪腺的控制。
她也曾在他靠近收集泪水时,猛地别开头。但下一秒,束缚带会自动收紧,冰冷的机械臂会从天花板伸出,固定住她的头部,让她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那屈辱的采集过程。
在这个纯白的、科技感十足的囚笼里,她的任何反抗都显得如此徒劳。白夜拥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他用“科学”与“治疗”包装着他的行为,冷静、精确、不容置疑。
这天,白夜在进行常规检查时,冰冷的听诊器停留在她胸口许久。忽然,他灰色的眼眸微微亮起。
“激素水平出现显着波动。”他盯着旁边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起伏,那是发现猎物的兴奋,“‘源泉’激活进程,开始了。”
他收回听诊器,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棠,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看一个即将产出珍贵产物的……母体。
“很快,”他拿起一个新的、稍大一些的水晶瓶,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期待,“我们就能收集到更完美的样本了。”
“你的泪水,是精神的析出物。”
“而即将到来的‘生命原液’,将是肉体的精华。”
他微微俯身,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编号739,你的价值,正在于此。我会将你的一切……都完整地收藏起来。”
云棠看着他手中那空荡荡的、等待着被填满的水晶瓶,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在这个看似文明的世界里,她遭遇的,是一个比狼王雷恩更加理性、也更加冷酷无情的……收藏家。他不要她的心,不要她的顺从,他要的,是她身体最本能的反应,是她作为“生命体”产出的、可供他研究的“样本”。
永恒的囚禁,换了一种形式,变得更加精细,也更加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