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关系像一株扭曲的藤蔓,在暗处疯狂滋长,缠绕着别墅内的每一寸空气。顾临深开始将更多带着“毒刺”的权柄,交到云棠手中。
一份关于某新锐导演的详尽资料被放在她面前,附带着几家背景复杂的投资公司意向书。顾临深语气平淡地吩咐:“评估一下,这个项目值不值得沾手。重点是,弄清楚‘星耀资本’在这背后真正的意图。”
云棠翻阅着文件,指尖冰凉。这不再是简单的行程安排或剧本筛选,而是涉及资本博弈、人事倾轧的浑水。她抬头,看向坐在宽大书桌后、光影模糊了神情的顾临深:“如果结论是不值得,或者意图不善呢?”
顾临深抬起眼,眸光锐利如鹰隼:“那就让它‘自然’地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用什么方法,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透过空气传递过来,“记住,你现在代表我的意志。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对错,都由你我共同承担。”
共同承担。这四个字重若千钧。云棠清晰地认识到,她接过的不是权力,是淬毒的苹果。品尝它,或许能获得力量,但毒素也会随之深入骨髓。
她将自己关在客房,彻夜研究那些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和人物关系网。利用顾临深开放给她的部分信息渠道,小心地探查、印证。她发现“星耀资本”与顾临深的一位对家交往甚密,这个项目很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翌日,她将分析结果和风险报告呈交给顾临深,并附上了一个看似无意、实则经过设计的“信息泄露”方案,足以让这个项目在不着痕迹的情况下,被其他更强势的资本截胡,从而避免顾临深直接出面树敌。
顾临深仔细看完,未置一词,只是抬眸看了她良久,那目光深沉难辨,最后只淡淡道:“按你说的办。”
没有赞许,没有质疑,只有默认。这是一种更令人心惊的认可。云棠知道,她通过了一次考验,也在权力的泥沼中,更深地陷进了一步。
随着云棠接触的核心事务越多,顾临深对她的“看管”也呈现出新的形态。物理上的限制几乎消失,她可以自由出入别墅,动用车辆和资金。但另一种更无形的、精神上的牢笼,却收得更紧。
他愈发频繁地在深夜出现在她的房间。不再是纯粹的欲望宣泄,有时只是沉默地拥着她,手臂如同铁箍,将她禁锢在怀,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沉重。仿佛只有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具温热的身体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才能抵御外界无尽的寒意与算计。
“今天见了什么人?”他会在黑暗中突然发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去了基金会,见了陈理事和他的助理。”云棠如实回答,声音平静。
“说了什么?”
“主要是下季度慈善拍卖的流程,陈理事暗示希望您能再提供一件私人物品作为拍品,抬高热度。”
“你怎么回?”
“我说需要根据您后续行程和意愿来定,会及时反馈。”
一问一答,如同审讯,又像是某种病态的需求。他需要通过她,来确认外界的信息,也需要通过这种盘问,来确认她依旧在他的轨道上运行。
有时,他情绪阴郁,会粗暴地吻她,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动作间带着一种惩罚与占有交织的戾气。云棠不再激烈反抗,只是承受,如同风暴中沉默的礁石。但在最意乱情迷、他卸下所有防备的瞬间,她会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出关乎她手中事务的关键问题。
例如此刻,在他一次近乎掠夺的缠绵之后,喘息未定时,她贴着他的耳廓,气息不稳地低语:“‘星耀’那边似乎还没有放弃,他们通过张导递了话……是否需要彻底切断这条线?”
顾临深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更紧地抱住她,声音沙哑带着事后的慵懒与绝对的掌控:“你自己决定。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还是让张导换个合作对象,你看着处理。”
他给予了她生杀予夺的权力,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承担所有的因果。云棠在黑暗中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与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他们在这欲望与权力交织的夜色里,达成了最黑暗的共识,也构筑了最坚固的囚笼。
顾临深给予的“自由”与“权柄”,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让云棠在看似扩张的活动范围里,感受到更深刻的束缚。她开始代表顾临深,独自出席一些小型沙龙或私人饭局。
在一次时尚杂志主办的晚宴上,她不可避免地与林珊狭路相逢。
林珊依旧是人群的焦点,一袭白色鱼尾裙,优雅得体。她看到云棠,并未回避,反而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
“云小姐,又见面了。”她的目光落在云棠手腕上那枚新得的、顾临深助理送来的限量款手镯上,眼神微闪,“看来,临深对你确实……很大方。”
云棠回以同样公式化的微笑:“林小姐说笑了,工作需要而已。”
“工作?”林珊轻笑,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寒意,“什么样的‘工作’,需要住进他的别墅,插手他的核心事务,甚至……在深夜替他决定项目的生死?”
云棠的心猛地一沉。林珊对她和顾临深之间的事情,知道得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我不明白林小姐在说什么。”云棠维持着镇定。
“不明白?”林珊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同冰锥,“云棠,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权力?地位?还是他那扭曲的‘真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怨毒,“你不过是他用来填补空虚、应对麻烦的一个工具!像我当年一样!等他腻了,或者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这番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云棠心底最隐秘的恐惧。她看着林珊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依旧美丽的脸庞,仿佛看到了某个可能的、未来的自己。
“至少,”云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冰冷地迎上林珊的视线,“现在站在他身边,握有这份‘权柄’的人,是我。而不是……活在过去的‘故人’。”
林珊的脸色瞬间煞白,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她死死盯着云棠,眼神如同淬了毒的蛇信。
“我们走着瞧。”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离去,背影带着一丝仓皇与不甘。
云棠站在原地,手中的香槟杯壁凝结出冰冷的水珠。林珊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工具?替代品?她早已心知肚明。但与顾临深在这黑暗中共生的这些日子,那种扭曲的依存感,那种手握权柄、与他共同面对风雨的感觉,早已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她。
回到别墅时,夜已深。顾临深破天荒地没有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专程在等她。灯光昏暗,他抬眸看她,眼神深邃。
“见到林珊了?”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云棠脱下外套,挂好,动作从容。
“说了什么?”
云棠走到他面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俯身,主动吻上他的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泄般的力度。顾临深微微一怔,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云棠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问:“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工具?还是……共犯?”
顾临深沉默了片刻,手臂收紧,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肯定:
“是唯一。”
唯一能分享黑暗,唯一能握有权柄,唯一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沉沦的人。
云棠闭上眼,感受着这个拥抱的力度,以及其中蕴含的、令人窒息的占有与那一点点……近乎真实的温度。
荆棘权柄,夜色牢笼,镜像警示。她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越走越远,与恶魔共舞,手握利刃,身陷囹圄,却也在这极致的黑暗里,窥见了一丝扭曲的、属于她的“唯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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