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帐篷里消毒水味刺鼻。林半夏躺在床上,耳朵里还嗡嗡响着河谷那诡异的“咔哒”声。门帘一掀,进来两个人。不是军医,是团部保卫科的干事,脸绷得像铁板。后面跟着黑着脸的吴军医。
“林半夏,”干事声音冷硬,“河谷怎么回事?详细报告。”
她按吴军医的交代,哑着嗓子答:“撤退时摔下去的……红军用了红烟……呛晕了……记不清……”
“记不清?”干事冷笑,举起个密封袋,里面是几片沾着红污的碎纸。是她慌乱中遗漏的记录表残片!“这哪来的?!”
她心脏骤缩,看向吴军医。吴军医面无表情:“河谷废弃泵站垃圾多,可能是她摔倒时抓到的废纸。”
“废纸?”干事抖着袋子,“这上面有‘蜂后’、‘hc6频段’!跟你之前那些‘蜂巢’胡扯对上了!说!到底谁给你的?!”
“捡的……”她咬死。
“捡的?”干事猛地拍桌,“河谷有红军活动!你是不是接触敌军了?!被策反了?!”
“没有!”
“那这玩意怎么解释?!”干事逼视吴军医,“吴军医,你第一时间到的现场。真没看见别的?”
吴军医推推眼镜:“红烟浓度太高,能见度不足五米。我只救人,不管闲事。”
干事眼神阴鸷地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最终收起袋子:“这事没完。演习结束回团部继续审查!”
他摔门出去。
帐篷里死寂。吴军医走到她床边,声音压得极低,像刀刮铁皮:“记录表原件我毁了。残片……不该留下。”
她猛地抬头看他。
“蜂巢的人也在找那东西。”他眼神冷冽,“他们发现信号源被干扰,肯定猜到有人摸进去了。你现在是两头盯着的肉。”
“您为什么帮我?”她喉咙发干。
吴军医沉默片刻,从急救服内袋摸出个极小药瓶,扔给她:“每晚睡前吞一粒。能暂时压制‘蜂鸣’对你的影响。”
药瓶没有标签。她捏紧瓶子:“……代价是什么?”
“代价?”吴军医嗤笑,“代价就是你得活着,当个合格的‘蜂后’诱饵,别让他们发现你已经半脱钩了。”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她:“赵铁柱……醒了。状态不稳,但说了点有用的。”
她屏住呼吸。
“他说,‘蜂巢’残余的头儿,代号‘蜂王’,是个老熟人。”吴军医声音毫无起伏,“就藏在这次演习指挥部里。”
门帘落下,他走了。
半夏捏着药瓶,手心冰凉。指挥部里的老熟人?谁?
第二天,演习继续。她被严令禁止离开医疗区,只在帐篷间帮忙换药打杂。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丝毫未减。
中午抬伤员时,一个胳膊冒红烟的“阵亡”侦察兵被抬进来,经过她身边时,突然抓住她手腕,塞给她个滚烫的弹壳!同时极低又快地说:“鹰嘴崖……三号洞……地图……”
她惊得差点松手,那兵已被快速抬走,眼神空洞,像从没开过口。
弹壳还烫着,里面塞着卷极细的油纸。她趁没人注意躲进药柜角落展开,是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着河谷上游鹰嘴崖下的一个隐蔽洞口,旁边写着:“信号中转站。今夜子时。”
谁给的?赵铁柱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
她一整天心神不宁。吴军医似乎察觉了,把她调到最忙的清创帐篷,一刻不得闲。
傍晚,演习指挥部突然传来消息:红军侦察小队渗透成功,破坏了蓝军部分通讯线路。技术连正在紧急修复。
消息传来没多久,备用电台里突然响起一阵极其嘈杂的干扰音,接着,那个“咔哒”声再次出现!比河谷听到的更清晰、更急促!像某种紧急召唤!
帐篷里几个医护兵疑惑地抬头:“什么怪声?”
“干扰吧?红军搞的鬼。”
只有半夏知道那是什么。蜂巢在利用通讯故障,强行加大信号输出!
她锁骨下的印记灼痛加剧,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她想往外走,去鹰嘴崖!
她死死掐着自己虎口,用疼痛对抗。必须去!但必须是去反击,不是“归巢”!
她看向吴军医。吴军医正低头配药,仿佛没听见异常,但递药瓶给她的手极快地在她掌心按了一下,冰凉的一小管东西。
她缩手握住,是支微型注射器,里面是透明液体。
“强心剂。”吴军医声音平淡,“突发情况用。” 眼神却锐利地警告她:慎用。
夜里,医疗区警戒明显增强。巡逻队次数加倍。子时将近,她假装起夜,溜到帐篷后阴影处。注射器藏在袖口。
两个巡逻兵走过。她心跳如鼓。
突然,侧面传来脚步声!她猛地缩回阴影。
是吴军医!他径直走向巡逻兵,拦住他们:“药库那边有异响,跟我去查一下!”
支走了巡逻兵!他在为她创造机会!
她不再犹豫,猫腰冲向营地边缘,凭借地图记忆摸向鹰嘴崖方向。
河谷上游地势更险,怪石嶙峋。鹰嘴崖像个黑色巨兽蹲在夜幕里。她找到那个洞口,隐蔽在藤蔓后,里面有微弱灯光。
她注射了半管“强心剂”,一股冷流瞬间窜遍全身,头脑异常清醒,蜂鸣信号的干扰感减轻了不少。
她拔出发的蜂巢匕首,悄无声息摸进洞。
洞不深,尽头是个简陋的通讯站。两个穿着通讯兵制服的人正背对着她调试设备,那“咔哒”声正是从主发射器里发出的!
“……频率拉到最大!必须在她被审查前完成引导!”
“信号强度超标了!设备快扛不住了!”
“管不了!‘蜂王’下了死命令!”
就是现在!
她猛地扑出,匕首精准刺进主发射器的线缆集中处!噼啪!火花爆闪!设备屏幕瞬间黑屏!“咔哒”声戛然而止!
那两人惊骇回头!她反手用匕首柄狠狠砸中一人太阳穴!另一人拔枪,她一脚踢飞手枪,注射器里剩下的半管液体全扎进他脖子!
那人抽搐着倒地。
她快速搜查设备残骸和两人身上。设备是改装过的军用电台,内部焊接着陌生的芯片组。从一人贴身口袋里搜出个加密的pdA。
pdA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发送失败的指令显示:“引导失败。目标可能反抗。启动‘清除’预案。执行人:‘鼹鼠’。”
清除?鼹鼠?!
洞外突然传来密集脚步声和枪栓声!手电光柱乱晃!
“里面的人出来!”
是保卫科干事的声音!来得太快了!
她无处可逃,被堵在洞里。
干事带人冲进来,看着地上晕倒的人和炸毁的设备,脸色铁青:“林半夏!解释!”
“他们……冒充通讯兵……用违规设备……”她喘着气。
干事根本不信,猛地抢过那个pdA,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立刻收起:“带走!严加看管!”
她被反扭着胳膊押出山洞。经过吴军医身边时,他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
押送路上,干事走在最后,声音极低、冰冷地钻进她耳朵:
“‘蜂王’让我带句话:要么归巢,要么……像林国栋一样,‘意外’殉职。”
她浑身血液冻住了。
爷爷的死……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