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崭新的白色SUV,像一个沉默而昂贵的承诺,停在了马悦家的楼下。车钥匙交到她手上时,郑勤跃的行政助理甚至还附赠了一份详细的用车手册和保养计划。一切都那么专业,那么“公事公办”,仿佛她得到的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个公司资产的“托管权”。
马悦心中的那丝憋闷,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紧迫感所取代。她知道,抱怨和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她要做的,是重新夺回剧本的主导权。
好在,她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
这个职位,让她得以将自己变成一个精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郑勤跃周围的一切。她的办公室就在郑勤跃的隔壁,通过一道内部的玻璃门相连。她能第一时间知道他见了哪个投资人,哪个合作方的女总监在饭局上对他暗送秋波,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会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以“审核预算”或“汇报财务数据”的名义,自然地出现在郑勤跃身边,用她那温柔而带有占有欲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将一切潜在的“女人上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她的人设,在职场这个舞台上被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她能干、体贴、从不越界,却又无处不在。她会在他开会到深夜时,让外卖送来温热的养胃粥,附上的卡片上只写着:“注意身体,宝宝和我等你回家。”
她旁敲侧击地编织着对“家”的渴望。一次,公司团建,看着别的一家三口,她会靠在郑勤跃的肩上,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真好啊,感觉我们才是一家三口。真希望……每天都能这样。”
而郑勤跃的反应,总是让马悦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
在外人面前,他极其内敛。他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顺势搂住她的腰,而是会点点头,用一种温和但疏离的语气说:“会的,我们以后也会。”他的肢体语言永远是得体的、有距离的。
但真正让马悦感到恐慌的,是两人独处时,那道看不见的墙。
最讽刺的是,在她还未离婚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高超的社交手段,让公司上下所有人都默认了她就是“郑太太”。她享受着这种虚拟的身份带来的便利和敬畏,也利用这层光环,吓退了所有觊觎郑勤跃的女人。
然而,作为这个“身份”的唯一男主角,郑勤跃却从未给过她任何实质性的确认。
从他们认识,再到如今被公司上下默认为“老板的女人”,这期间,郑勤跃从未对她提出过任何过夜的要求。
起初,马悦以为这是他作为成功男人的风度和分寸,毕竟她当时还未离婚。她甚至为此感到一丝庆幸,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君子。
可现在,她频频暗示,他却依然保持着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他宁愿每天深夜自己开车回那间空无一人的大平层也从未提出一起过夜。
这让马悦开始深深地怀疑,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他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男人的欲望?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生理上的隐疾,但很快又否定了。一个精力如此旺盛,能把公司做到这个规模的男人,不可能在这方面有问题。
那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他对自己,没有那种冲动。
这个认知,比任何拒绝都更让马悦感到挫败和恐慌。她可以掌控他的生活,可以影响他的决策,却无法点燃他最基本的欲望。她用尽了浑身解数,在他眼里,或许依然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宝宝妈妈”和“得力的财务总监”。
这个男人,简直像一尊禁欲的佛。
时间,成了马悦最大的敌人。她78年的,郑勤跃79年的。只差一岁,但女人的37岁和男人的36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经有了无法用粉底完全遮盖的细纹。她可以靠演技维持一个完美恋人的形象,却无法靠演技点燃一个男人的情欲。
她太清楚了,要想彻底稳住“郑太太”这个地位,光有一个“拖油瓶”女儿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为郑勤跃再生一个孩子,一个带着他姓氏的、婚生的儿子。可如果连最基本的亲密关系都无法推进,又何谈生孩子?
这份焦虑,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深夜里扼住她的喉咙。她不能再等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马悦看着镜中自己依旧美丽但已不再年轻的容颜,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她意识到,对付郑勤跃这种极度自律和理性的男人,个人的情感攻势如同隔靴搔痒,必须借助外力,形成一股他无法忽视、无法用“公事公办”来推脱的舆论压力。
她要做的,是“逼婚”。
第一步,从公司内部开始。
第二天,马悦特意穿了一件香奈儿的经典款套装,化了精致的妆容,以财务总监的身份召集了几个核心部门的女同事开午餐会。席间,她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哎,最近真是累,公司要融资,新项目要上马,家里还有宝宝要照顾,感觉一个人快撑不住了。”她端起咖啡,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
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市场部经理立刻附和:“马姐,你太要强了。郑总也是,这么能干一个贤内助在家里,怎么还让你这么辛苦?他都不知道心疼人吗?”
马悦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他忙起来哪顾得上这些。而且……我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也不好多要求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几个女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马姐,你这是什么话?全公司谁不把你当老板娘看?郑总也默认了啊!”
“就是啊,你们宝宝都那么大了,郑总还等什么呢?”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为自己“打抱不平”,马悦心中一片冰冷,脸上却露出一丝感动的微笑,她轻轻摆手:“别乱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再说,这种事,总要他心甘情愿才行。”
她越是“大度”,大家就越是觉得郑勤跃“不解风情”。一场午餐会,成功地将“郑勤跃拖着马悦不结婚”的种子,种进了公司最核心的八卦圈里。
第二步,搬出她的“王牌”——娘家人。
马悦知道,郑勤跃尊重长辈,但他更是一个极其看重“责任”和“体面”的男人。没有什么比“女方家庭”的质问,更能让他感到压力了。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家宴。地点就在她家,她亲自下厨,请来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她提前给郑勤跃打了电话,语气温柔又带着一丝恳求:“勤跃,我爸和我哥一直念叨着要好好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你今晚一定要来啊,不然我没法交代。”
郑勤跃无法拒绝。
晚上,郑勤跃带着一份昂贵的礼物准时赴约。马悦的父亲是个退休的老干部,不苟言笑;哥哥则是个生意人,眼神精明。饭桌上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酒过三巡,马悦的父亲放下了酒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开口了:“小郑,我们家悦悦,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在公司里帮你分担,不容易啊。”
郑勤跃正要开口,马悦的哥哥立刻打断了他,语气不善但逻辑清晰:“郑总,我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清楚。她要的不是你的钱,也不是你的车,她要的是一个名分,一个安稳。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让她一个单身女人,在你身边不明不白地跟着?这传出去,是我们马家姑娘不自重,还是你郑总另有打算?”
这番话,句句诛心,直接将郑勤跃逼到了道德的墙角。
马悦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拉着哥哥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哥!你别这么说勤跃,他……他只是忙。”
她越是维护,她父亲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老人一拍桌子,沉声道:“忙?再忙也不能把终身大事这么拖着!小郑,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话。你对我们悦悦,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要是还是觉得她带孩子是个累赘,你直说!”
郑勤跃皱眉:“叔叔,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马父冷笑一声,“那是什么问题?是经济上有困难,还是你家里有别的意见?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说出来,我们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是不能帮忙!”
一旁的哥哥立刻接话,语气更是咄咄逼人:“郑总,你要是觉得宝宝是个问题,还是那个提议,这孩子我可以过继到我名下,户口上在我家,以后就当我的亲闺女养!你和我妹妹结婚,就当是头婚,没任何拖累!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番话,像一记重拳,打得郑勤跃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他哥再次提出这个方案。这已经不是逼婚了,这是在逼他做出一个“要马悦,还是要她孩子”的选择题,而这个选择题的答案,根本不容置疑。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郑勤跃看着眼前这一家子,看着马悦梨花带雨、委屈万分的模样,他可以不在乎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但他无法在乎这种“嫌弃孩子”的指控,他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马悦,眼神复杂。他知道,这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鸿门宴。他今天如果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和马悦之间,以及他和马悦家人的关系,将彻底破裂。
“叔叔,您别生气。”郑勤跃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宝宝和悦悦,我都不会放手。”
“那你的意思呢?”马父步步紧逼。
郑勤跃沉默了片刻,在所有人逼视的目光中,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最近,最近我们办手续。”
话音落下,马悦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但嘴角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微微上扬。
她知道,温水煮青蛙太慢了。现在,她把火开到了最大。水已经沸腾,青蛙再想跳,可就难了。她要的,就是让他无处可逃,只能按照她的剧本,走向那个名为“婚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