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
风都的夜晚被霓虹点亮,街道两旁的彩灯在寒风中摇曳,橱窗里堆满闪亮的装饰品。
欢快的圣诞歌从商店门缝里钻出来,裹着烤栗子和热红酒的甜香,混进路人呵出的白气里。
但是这热闹却丝毫透不进鸣海侦探事务所的大门。
亚树子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下巴抵着怀里的青蛙靠垫,眼睛盯着地毯上某个褪色的咖啡渍。
翔太郎靠在窗边,阴影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鸣海庄吉坐在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游移,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咔哒。
事务所的门被推开,一股裹挟着节日寒意的风卷了进来。
穿着米色大衣的刃野干夫警官搓着手,脸上带着冻出来的红晕,脖子上的简易按摩棒跟着晃悠。
他身后跟着个年轻警员,手里还拎着个纸袋。
“哟,圣诞快乐!”
刃野干夫乐呵呵地打招呼,显然没接收到屋内诡异的低气压,径直走到翔太郎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递过去,
“喏,这是你拜托我找的有关于死者复生的资料!跑了好几个档案室呢,可算……”
话没说完。
翔太郎猛地抬起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刃野,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喂!翔太郎?!”
刃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你怎么了?这资料你不是急着要吗?案子还没查清楚呢,你这是要去哪儿?”
翔太郎脚步顿住,没回头。
“去哪儿都无所谓了,”他声音不大,“我已经……不打算当侦探了。”
说完,他猛地甩开刃野干夫的手,拉开门,迅速地消失在夜色当中。
“诶?”
刃野干夫被甩得一个趔趄,错愕地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拽人的姿势。
他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又看看屋内凝固的两人。
刃野干夫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面的气氛不对。
他尴尬地搓了搓后颈,脖子上的按摩棒跟着晃了晃。
“咳,那什么……”
他干咳两声,走到沙发前,把手里的一个纸袋放在茶几上,尽量放轻声音,“这小子……说的应该都是气话,他就那臭脾气,亚树子,你别当真啊……咳,资料放这儿了,希望能帮上忙……”
说完,他几乎是逃似的,飞快地退出了事务所。
身后的小警员见状,也赶紧追了上去。
玻璃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热闹。
亚树子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茶几上那叠厚厚的文件袋上。
咔哒。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
菲利普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平静,但眼神扫过屋内仅剩的两人时,也流露出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来翔太郎已经从刃野警官那里拿到情报了,”
菲利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看向桌子上的文件,“不过,以翔太郎目前的状态,短期内恐怕很难展开了。”
他走向亚树子,自然地伸出手:“文件袋给我吧,我先……”
可亚树子却抢先他一步,伸出手,将文件袋紧紧抱在怀里,
“继续展开调查吧。”
亚树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她抱着文件站起身,打断了菲利普的话。
菲利普微微一怔:
“可是……”
“不用再说了,菲利普,”亚树子迎上菲利普的目光,
“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她没有解释自己猜到了什么,只是抱着文件,转身,沉默而坚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诶~”一声极轻的叹息从沙发那边传来。
菲利普这才注意到坐在阴影里的鸣海庄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啊!木下大叔!你还在这啊?那个……”
鸣海庄吉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寂寥。
他对着菲利普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
“没关系。看样子,你们的事务所经历了很多事情啊。”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的沙发,“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他迈步走出事务所,轻轻带上了门。
冬夜凛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扶帽檐,却摸了个空——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如今也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哟。看样子我的‘后辈’陷入迷茫了。”
一个带着熟悉调侃语调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鸣海庄吉猛地转头。
只见游鸿不知何时斜倚在几步外的路灯杆旁,一手插在米色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圣诞蛋糕盒。
“……你。”
鸣海庄吉看着游鸿,眼神复杂,有无奈,有疑惑,最终沉淀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变成……那个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游鸿提着蛋糕盒,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认真起来:
“怎么你想你的女儿一辈子都被瞒着?”
鸣海庄吉瞬间哑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喧闹的街道,
游鸿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了过去。
“喏,圣诞礼物。”
鸣海庄吉有些错愕地接过那个盒子。
“这里面可是好东西,要好好收下哦。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近期某个家伙有点忙,没办法管你们呢。”
……
第二天清晨,冬日稀薄的阳光带着寒意。
一艘小型渡轮划开冰冷的海水,朝着风都郊外一片荒凉的废弃工业区驶去。
船尾翻起浑浊的白色浪花。
船靠岸后,翔太郎独自一人踏上布满碎石的海滩。
他穿着深色的大衣,头上没有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帽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束纯白的菊花。
他避开主路,踩着碎石和半人高的枯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工厂深处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弯下腰,将那束小小的白色雏菊轻轻放在冰冷的空地前。
“来扫墓吗?”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菲利普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几步开外,晨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看着翔太郎僵硬的背影,声音很轻:
“为鸣海庄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