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流水,无声地倾泻在死寂的菜市口。白日里的喧嚣、血腥、愚昧与狂热,早已随着人群的散去而冷却,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和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那座临时搭建的公审台,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台上,那张临时搬来的破旧长桌上,林醉的“尸体”依旧被粗粝的麻绳以屈辱的姿态捆绑着。头颅塌陷处的恐怖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痂,与额角、脸颊、肩背、腿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烙痕以及砸伤混在一起,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死亡画卷。她的身体冰冷、僵硬,在月光下泛着一种毫无生机的青白色,如同被遗弃在荒野的破碎人偶。血污浸透了破烂的玄衣,凝固在桌面上,形成大片刺目的暗褐。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几声凄厉的野狗吠叫,更添几分阴森。
孙怀仁的心腹衙役象征性地在广场外围巡逻了一圈,便缩回了温暖的哨所。对他们而言,看守一具死透了的尸体,不过是走个过场。偌大的菜市口,只剩下月光、死寂,以及台上那具无声诉说着冤屈与残酷的残躯。
时间在冰冷的月光中悄然流逝。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紧贴着林醉冰冷胸口、深藏在破烂衣襟之下、被那焦黑“囚”字烙印半覆盖着的隐月佩,在如水的月华照耀下,突然极其微弱地、如同沉睡心脏复苏般,**跳动**了一下!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淡薄的紫色光晕,如同呼吸般在玉佩内部极其短暂地流转而过。紧接着,玉佩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开始贪婪地、疯狂地吸纳着倾泻而下的月华精华!
月光本是无形无质,但此刻,在隐月佩周围,空间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扭曲。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光晕,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无声无息地渗透进玉佩之中!玉佩的温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回升,从冰冷变得温润,继而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暖意。
这暖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顺着紧贴肌肤的位置,缓缓注入林醉那早已冰封、生机断绝的躯体!
**(关键变化开始)**
这并非温和的治愈,而是一种霸道绝伦的、逆转生死的伟力!
林醉胸前那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囚”字烙印,在月华之力的冲刷下,边缘的焦痂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新生的肉芽如同获得了无穷的生命力,疯狂地蠕动、交织,粉嫩的新肉覆盖了焦黑,深可见骨的创口正被强行弥合!这景象诡异而神圣,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倒流!
她塌陷的后脑勺,那致命的伤口深处,碎裂的骨骼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咔”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复位、拼接!灰白色的浆状物被新生的组织迅速包裹、吸收,破损的血管和神经被强行续接!虽然外表依旧狰狞,但内部致命的破坏正在被强行修复!
她身上无数道鞭痕、砸伤,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在月华之力的滋养下飞速地收缩、愈合!皮肤表面结出薄薄的、带着淡金色光晕的血痂。断裂的筋骨发出低沉的嗡鸣,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接续、强化!
冰冷僵硬的血液,在这股暖流的推动下,如同解冻的江河,开始艰涩地、缓慢地重新流动!每一次流动,都冲刷着淤积的毒素(蚀骨兰与地根引的残毒被月华之力迅速中和、净化)和死亡的冰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心脏!那颗早已停止跳动、沉寂如同顽石的心脏,在月华之力的核心刺激下,猛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擂击!
“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林醉沉寂的意识深渊中炸响!
紧接着——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起初缓慢、艰涩,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转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未愈的伤口,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很快,这搏动变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稳定!沉寂的血脉被重新唤醒,带着新生的力量和月华的清辉,奔腾向四肢百骸!
“嗬…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和迷茫的吸气声,从林醉沾满血污的唇齿间艰难地溢出!这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中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惊悚!
她的身体,在月华之力的疯狂灌注和心脏重新泵血的冲击下,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痉挛**!捆绑着她的粗粝麻绳被绷得咯咯作响!她残破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新生的、灼热的气息!
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挣扎!粘稠的黑暗意识深渊被强行撕裂,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涌入:
鞭影!烙铁!孙怀仁扭曲的脸!菜市口砸来的石块!模糊的咒骂!沉重的门闩!后脑勺那毁灭性的剧痛!冰冷!绝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对不公的滔天恨意!
“不…呃啊…” 压抑的、破碎的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混合着血沫。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燃烧着一种妖异的、如同深渊烈焰般的暗金色!这暗金光芒如同流淌的熔岩,在她眼底汹涌奔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疯狂和无尽的痛苦!那是被强行从死亡深渊拉回、承受着涅盘般剧痛、被滔天恨意彻底点燃的灵魂之火!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正在飞速愈合却又依旧剧痛的伤口。月华之力依旧在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改造、修复、强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断裂的筋骨在呻吟中变得更加坚韧,涣散的内力在月华洗礼下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和磅礴,甚至带着一种冰冷而神圣的锋锐!一种远超她巅峰时期的、近乎非人的力量,正在这具饱受摧残又浴月重生的躯壳中疯狂滋生!
然而,这力量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的混乱!死亡的冰冷、复生的灼热、无边的恨意、被背叛的愤怒…种种极端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意识中疯狂冲撞!
就在这混乱与剧痛的巅峰,在她意识即将被纯粹的复仇烈焰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道极其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男子侧脸轮廓,如同惊鸿一瞥,骤然在她翻腾的意识洪流中闪现!
那侧脸线条温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与…守护?尤其那双眼睛(尽管极其模糊),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深切的悲悯与理解,静静地注视着她灵魂深处最极致的痛苦与暴戾。
这幻影出现得极其突兀,又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它带来的冲击,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
“轰!”
林醉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翻腾的复仇烈焰、混乱的意识洪流,竟因为这模糊侧脸带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定感**和**指引感**,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这凝滞只有一瞬!
如同狂暴的飓风眼中心,那短暂而致命的宁静!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林醉那被恨意和混乱充斥的暗金色瞳孔,猛地收缩!一丝属于“林醉”本身的、冰冷到极致的理智,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混沌!
她明白了!
她活过来了!
以一种超越凡俗、承受着无尽痛苦的方式!
而代价,便是这滔天的恨意和即将失控的力量!
她需要宣泄!她需要复仇!她需要让那些将她推入地狱的魑魅魍魉,血债血偿!
暗金色的烈焰再次在她眼底熊熊燃烧,但这一次,其中多了一丝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绝对清醒的杀意!她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痉挛,绷紧的肌肉在麻绳的束缚下,如同蓄势待发的怒龙!
月华依旧笼罩着她,胸前的隐月佩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暖意,那狰狞的“囚”字烙印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粉嫩的新肉。后脑勺那致命的伤口虽然依旧存在,但内部结构已被月华伟力强行稳固。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桌面上,睁着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眸,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在等待…第一个祭品!
而就在这时,一阵虚浮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和怨毒的咒骂,由远及近,打破了菜市口的死寂。
“咳咳…该死的贱人…害得少爷我…咳…躺了一天…骨头都散了…”
“少爷您慢点,伤还没好利索呢…”
“滚开!本少爷今天非要…咳咳…亲手抽烂那贱人的尸身!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孙潇飞!他鼻梁上还裹着渗血的纱布,脸色因伤痛和失血而苍白,被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着公审台走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崭新的、浸过油的皮鞭,眼中燃烧着病态的兴奋和残忍的怨毒。
他挣脱家丁的搀扶,踉跄着爬上公审台。月光照亮了他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也照亮了长桌上那具看似依旧死寂、实则暗流汹涌的“尸体”。
“哈哈哈!林醉!你这贱人!玉面修罗?三省总捕?呸!”孙潇飞走到桌前,看着林醉那惨不忍睹的遗容,发出快意而癫狂的笑声,“到头来,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任本少爷宰割?!你不是很能打吗?起来啊!再打本少爷啊!”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皮鞭,油亮的鞭身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泽,脸上是残忍到极致的笑容:
“本少爷现在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鞭尸?太便宜你了!我要抽得你…尸骨无存!”
浸油的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撕裂冰冷的空气,朝着林醉那残破的、刚刚开始愈合的胸膛,狠狠抽下!
就在鞭梢即将触及她肌肤的刹那——
长桌上,那具“尸体”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暗金色的火焰,如同深渊降临,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