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拉长。
恐狼头领猩红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道从天而降的、裹挟着毁灭银辉的身影!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它的心脏!那柄纯粹由月光凝聚的长矛,矛尖凝聚的寒芒,让它灵魂深处的黑暗都在尖叫、战栗!
它想躲!想咆哮!想挥出撕裂一切的影爪!
但来不及了!
那银色的身影太快!太决绝!如同月神降下的审判之雷,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时间的流速!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滚烫烙铁刺入污秽寒冰的、令人心悸的轻响!
那柄凝聚着净化意志的月华之矛,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恐狼头领高高昂起的、试图发出威胁嘶吼的脖颈!
矛尖从它粗壮的喉管下方刺入,带着毁灭性的净化之力,自它后颈上方透体而出!
“嗷——!!!”
恐狼头领发出一声短促、扭曲、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凄厉惨嚎!这嚎叫不再是威慑,而是垂死的悲鸣!
矛尖刺入的瞬间,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那浓郁得如同实质、缠绕在恐狼头领体表的黑色雾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黑雾疯狂地翻滚、蒸腾、溃散!恐狼头领那深灰色、坚硬如铁的皮毛,在月华之矛的净化光辉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与黑暗能量,变得如同腐朽千年的枯木!
它庞大、虬结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痉挛,猩红的瞳孔迅速黯淡下去,充满了死亡的灰败。巨大的影爪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垂下。
砰!
沉重的狼尸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混合着血污的尘土。它倒下的位置,正好在石语老萨满身前不足三尺之地,那狰狞的狼吻几乎触碰到老人染血的衣角。
一击!仅仅一击!不可一世的恐狼头领,便在纯粹净化的月华之力下,彻底毙命!
月之战士的身影,轻盈地落在狼尸旁。全身覆盖着流淌月华的神圣银纹,紫发如同燃烧的紫色光焰在脑后狂舞,银色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冷冷地扫视着整个血腥的战场。那柄洞穿了狼王的长矛,在她手中依旧散发着清冷而威严的辉光,矛尖滴落着被净化后变得清澈的液体,再无半分污秽气息。
寂静!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前一秒还充斥着惨叫、嘶嚎、杀戮的炼狱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所有幸存的人类——无论是背靠祭坛绝望抵抗的战士,还是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妇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难以置信地看着祭坛前这如同神迹降临般的一幕!
那个……那个被他们视为灾星、被关进兽笼、等待献祭的紫发少女……此刻,竟然……竟然如同传说中执掌月华的神只,降临凡尘!那神圣的银辉,那覆盖全身的古老银纹,那柄由纯粹月光凝聚的恐怖长矛,还有那瞬间秒杀恐狼头领的无上威能……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碾碎了他们所有的理智!
恐惧?敬畏?茫然?狂喜?无数种极端复杂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们濒临崩溃的心底翻滚、冲撞,最终化为一片空白,只剩下呆滞的仰望。
而狼群,也因头领的瞬间毙命而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剩余的影爪恐狼停止了撕咬和追逐,它们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沐浴在银辉中的身影,盯着那头领瞬间枯萎、如同被净化殆尽的尸体。源自黑暗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它们的凶性。它们感受到了那银辉中蕴含的、对它们黑暗力量绝对克制的净化之力!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威压!
“呜……”几头靠得最近的恐狼,喉咙里发出恐惧的低吼,巨大的影爪不安地刨抓着地面,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恐惧如同瘟疫,在狼群中迅速蔓延。它们开始焦躁地低吼,猩红的眼睛在银辉身影和死去的头领之间来回扫视,凶残被惊疑和退缩取代。
月之战士——她冰冷的银色瞳孔扫过陷入混乱的狼群,扫过地上族人的尸体和鲜血,扫过那些呆滞仰望的幸存者,最后,定格在祭坛阴影下,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奄奄的石语老萨满身上。
石语浑浊的眼睛,正艰难地、死死地望向她。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震惊,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欣慰?以及……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燃烧殆尽的期盼。
那目光,如同最后的火种,点燃了她心中滔天的怒火!
不够!这还不够!
仅仅杀死一头头领,不足以平息这场浩劫!不足以告慰石语爷爷的牺牲!不足以洗刷这片土地被玷污的鲜血!
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焚尽黑暗的净世之怒!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覆盖全身的银色纹路骤然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额间的月牙印记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月亮核心,银辉流淌,神圣威严!
她将手中那柄光芒万丈的月华之矛高高举起,矛尖直指天穹!矛身上的银色符文疯狂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天穹之上那轮巨大的圆月!
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无边的月华之力,以她高举的长矛为核心,疯狂汇聚!周围的空气剧烈震荡,发出低沉的呼啸!冲天的火光仿佛都在这一刻黯淡下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一点凝聚到极致的、代表着净化与毁灭的银色光源!
她要的不是击退!她要的是——净化!
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黑暗、所有污秽、所有带来死亡的爪牙——彻底净化!
“吼——!!!”狼群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几头凶戾的恐狼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吼,试图扑上来打断这恐怖的蓄势。
太迟了!
就在恐狼群被恐惧和凶性双重驱使,即将发起最后反扑的刹那——
月之战士的双眸,银光爆射!
她樱唇微启,发出一声清越、悠长、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净化伟力的——清啸!
“清——!!!”
啸声并非震耳欲聋,却如同无形的、最纯净的月华潮汐,瞬间以她为中心,呈环形扩散开来!扫过整个赤岩部落!
啸声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冲天的火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压制,猛地向内一缩!
而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狼群身上!
“嗷呜——!!!”
所有接触到这净化清啸的影爪恐狼,瞬间发出了比死亡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哀嚎!那声音仿佛来自灵魂被灼烧的地狱!
它们体表缠绕的黑色雾气,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雪,发出剧烈的“滋滋”爆响,疯狂地翻滚、蒸腾、消散!深灰色的皮毛在银辉的照耀下,迅速变得灰败、枯萎、失去光泽!巨大的影爪上,那淬毒的、如同弯刀般的爪刃,竟开始如同蜡油般融化、滴落!蕴含在它们血肉骨骼中的黑暗腐化之力,在这纯粹到极致的净化月华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露珠,飞速消融、瓦解!
剧烈的痛苦让狼群彻底崩溃!它们再也顾不上凶性和猎物,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疯狂地翻滚、哀嚎、互相撕咬、或者不顾一切地朝着部落外的黑暗山林亡命奔逃!溃不成军!黑暗的气息被飞速驱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被净化后的、如同焦糊般的怪异气味。
净化之啸,如同月神降下的审判洪流,瞬间涤荡了战场!
啸声停歇。
冲天的火光依旧在燃烧,但势头明显减弱,仿佛被那清啸净化了部分狂暴的毁灭意志。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更加诡异、更加震撼的寂静。
只有恐狼群溃逃时留下的凄厉哀嚎,在夜空中渐渐远去。
月之战士的身影,依旧矗立在祭坛前,沐浴在银辉之中,紫发如焰,银眸如冰,手持那柄光芒渐渐内敛、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月华长矛,如同刚刚净化了地狱的月神使者,神圣、威严、……且孤独。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目光,终于落在了血泊之中,那个气息微弱、胸膛几乎不再起伏的佝偻身影上。
石语老萨满。
覆盖全身的璀璨银纹,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隐去。额间那枚灼热滚烫的月牙印记,光芒也急剧收敛,最终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如同真正月牙般的银色痕迹。手中由纯粹月华凝聚的长矛,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化作点点流萤般的银辉,消散在夜风之中。
那股支撑着她、如同星河般浩瀚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被极致透支后的、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如同被碾碎般的剧痛和难以形容的空虚。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浸透着鲜血的土地上。
就在她跪倒的瞬间,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其艰难地、朝着血泊中的石语老萨满挪去。所有的力量仿佛都在刚才那净化一切的清啸中耗尽,此刻只剩下本能的驱使。
她伸出同样覆盖着正在消退的银色纹路、却因脱力而剧烈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试图去触碰老人胸前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依旧在缓缓渗血的恐怖伤口。
冰冷。
粘稠。
生命的温度正在飞速流逝。
“石……语……爷爷……” 一个破碎的、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声音,从她干裂、沾染着血污的唇间艰难地溢出。那声音微弱,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无助和……深深的绝望。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伤口的瞬间——
一只枯瘦如柴、沾满粘稠鲜血的手,猛地抬起,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量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
她浑身一颤,惊愕地抬头。
对上了石语老萨满的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惊人的亮光!那光芒中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一种得偿所愿的释然,以及一种……要将某种沉重之物托付的决绝!
石语死死地盯着她额间那枚尚未完全隐去的月牙印记,盯着她眼中尚未褪尽的银色辉光,布满血污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他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肯定!
然后,他的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向自己脖颈。
在他那件被鲜血浸透、破旧不堪的兽皮袍领口内侧,一根用坚韧兽筋编织、早已被岁月磨得油亮乌黑的骨链,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骨链的末端,悬挂着一枚小小的、打磨得异常光滑、呈现出温润象牙白色的——月牙形骨片!
那是……象征部落大萨满权柄与责任的传承之物!
石语用尽最后的力气,另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抓住那枚月牙骨片!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他竟然硬生生地、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力,将那根坚韧的兽筋骨链从脖子上扯断!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紧接着,在少女惊愕、茫然的目光中,在周围所有幸存族人呆滞的注视下,石语老萨满用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泥土的、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月牙骨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托付般的姿态,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它朝着少女的脖颈——
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