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七分,林辰的办公室灯已经亮了。他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张青州市地图,红笔圈出的位置正是昨晚标记的中心镇。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的那页写满了人名和编号。
他没喝咖啡,也没看手机。手指在纸面轻轻划过,一个个名字被反复勾画。这次的任务不一样,不是街道办的小打小闹,也不是区里的试点项目。这是市里直接推下来的活,市长牵头,牵一发而动全身。靠原来的班子撑不起这个场面。
他合上笔记本,打开电脑,调出全县近三年的干部考核记录。光标在搜索框停顿一秒,输入“跨领域履职”“创新案例”“群众满意度排名前三”。系统跳出十二个名字。
这些人分布在不同部门,有的在住建局做过旧改协调,有的在信访办处理过群体事件,还有一位是统计局的技术员,开发过一套基层数据预警模型。林辰逐个点开档案,记下他们的履历亮点和现任职务。
七点十五分,办公室门被敲响。刘伟提着保温桶进来,说是陈雪让他送来的早饭。林辰点头谢过,没动饭盒,只问了一句:“她人呢?”
“已经在会议室了。”刘伟说,“把你说的那个操作指南又改了一遍,加了流程图。”
林辰起身,拿着笔记本往外走。走廊灯光刚亮,保洁还没来。他脚步很稳,皮鞋踩在地砖上声音清晰。
会议室里,陈雪正对着投影仪调整文件。见林辰进来,她停下动作。“你真要从别的部门抽人?”她问。
“不只是抽人。”林辰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是要组一个能独立运转的团队。这个项目涉及多个区县,政策衔接、数据互通、群众动员,任何一个环节断了,都会前功尽弃。”
陈雪皱眉,“可这些人不归我们管,临时调过来,工作怎么安排?原单位肯放人吗?”
“所以我先列名单,再走程序。”林辰翻开本子,“你看这个人——李志远,永清县住建局项目协调岗,三年参与五个拆迁安置项目,矛盾化解率百分之九十二。他在一线待得久,懂规则也懂变通。”
陈雪盯着屏幕上的简历,“但他没接触过数据平台。”
“所以还要配一个懂系统的。”林辰翻到下一页,“周敏,县大数据中心技术员,去年搞了个工单异常检测算法,帮我们抓出两个虚报维修的外包公司。她能补上技术短板。”
陈雪沉默几秒,“你想让谁带队?”
“你。”林辰看着她,“你是综合科副科长,有管理经验,学历背景也够硬。更重要的是,你做事讲规矩,不会被人挑出毛病。”
陈雪摇头,“我不怕担责任,就怕这些人来了之后,各干各的,根本拢不到一块儿。”
“那就提前定规矩。”林辰说,“我不是要搞特殊化,而是要把最能解决问题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来自不同地方,但目标只有一个——把中心镇的治理模式跑通。”
两人正说着,林辰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王为民。
他接起来,“王区长。”
“名单看了吗?”王为民声音低沉。
“初步筛了几个。”林辰说,“准备今天上午报给您。”
“可以。”对方顿了一下,“但记住一点,别只挑听话的。我要的是能顶事的人,不是摆设。”
“明白。”林辰答,“我要的就是敢说话、能动手的。”
电话挂断后,林辰转向刘伟,“你现在去一趟人事科,把这五个人的最新考核表复印一份,加急处理。”
刘伟应声要走,又被叫住。
“顺便问问,李志远最近有没有外派任务?周敏是不是还在负责县里的智慧平台运维?”
“我马上去查。”刘伟快步出门。
陈雪看着林辰,“你已经定了人选?”
“五个核心位置。”林辰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政策统筹两个,数据分析一个,群众工作一个,再加上你这个总协调。结构要搭起来,才能干活。”
“万一人家不愿意来呢?”
“那就谈。”林辰合上本子,“每个人都有在意的东西。有人想出成绩,有人想换岗位,有人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我知道怎么开口。”
中午前,刘伟带回消息:李志远本月无外勤任务,周敏正在做季度系统升级,可短期抽调。另外三人也都处于可调配状态,但需上级批准。
林辰拨通王为民电话,逐一汇报人选情况。说到周敏时,特意强调她开发的预警模型已在三个街道运行稳定,误报率低于百分之三。
王为民听完,只说一句:“名单我批了。明天之前,把人集中到永清县政府第三会议室,市里会派人来开会。”
下午三点,林辰召集陈雪和刘伟再次碰头。
“从现在开始,所有联络由你负责。”他对陈雪说,“给他们每人发一条通知,内容简洁:明日九点,参加市级重点项目筹备会,携带近三年工作成果摘要。”
陈雪问:“要不要说明具体做什么?”
“不说。”林辰摇头,“让他们带着疑问来。想知道为什么选他们,就得亲自到场听。”
刘伟插话:“那后勤呢?场地、设备、资料打印……”
“全部按最高标准准备。”林辰说,“投影要双备份,网络专线提前测试,会议室空调温度设定二十三度。细节做不到位,第一印象就输了。”
散会后,林辰回到办公室,重新整理名单。他在五个人的名字后面分别标注了代号:A(政策)、b(数据)、c(调解)、d(执行)、E(协调)。然后新建一个文档,标题为《市级项目团队职责分工草案》。
刚写完开头,手机震动。是周敏的回复:收到通知,可以参会。
紧接着,李志远也回了消息:已向上级报备,准时到场。
林辰一条条看过去,脸上没有笑,但眼神变了。他知道,这些人不是随便凑出来的。每一个都经得起查,扛得住压,能在关键时刻顶上来。
天色渐暗,办公楼安静下来。其他科室陆续关灯,只有这一层还亮着两间屋子。陈雪在核对会议材料,刘伟在调试设备。
林辰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街景,转身打开电脑,把分工草案保存到“市级战略项目筹备”文件夹。目录里已经有了三份文档:问题清单、人才池名单、职责草案。
他退出系统,合上电脑。
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
**明日九点,全体集合,第一站——中心镇。**
他拿起笔,在“中心镇”下面画了一道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