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终于抵达了药王仙域的外围门户——百草门。这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巨型牌楼,通体由万年沉香木构建,其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草木精灵图案,牌楼顶端药王仙域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机道韵。牌楼下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各种奇特的仙家交通工具,有脚踏祥云的,有乘坐仙鹤的,更有驾驭着华丽飞舟的,一派仙家盛景。
然而,这份繁华与朱北他们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牌楼两侧,各有一队身着制式银甲、气息肃杀的仙兵把守,他们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出的仙力波动显示他们至少都是金丹期的修为。这些仙兵如同精密仪器般审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仙域的身影,目光在来客的衣着、配饰、坐骑上快速扫过,瞬间就能做出判断。旁边还设有一个办理登记的偏殿,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仙长,到了。阿木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需要先去那边办理临时的访客令牌,才能进去。他指了指那个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偏殿,殿门上书迎仙阁三个字。
朱北点点头,带着三人走了过去。排在他们前面的,有衣着华丽、腰间佩玉的本地仙人,也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其他仙域来的访客,甚至还有一个骑着一头通体雪白独角兽的女仙。这些人的办理过程似乎都很顺利,往往只需亮出身份玉碟或者某个信物,缴纳仙晶,就能拿到一枚散发着微光的木质令牌。
很快就轮到了朱北他们。
负责登记的是两名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眼神带着明显倨傲的仙兵。看到朱北这一行四人——一个衣着独特但气息平和(在他们看来就是弱)的年轻人,带着三个一看就是底层飞升者、穿着廉价布衣、神色拘谨的家伙,两名仙兵的脸色顿时就冷淡了下来,连坐姿都透着一股敷衍。
哪儿来的?有仙门推荐信吗?或者本地哪位大人的引荐函?左侧那个瘦高个仙兵斜着眼,用公事公办却透着不耐烦的语气问道,他甚至没正眼看朱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朱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平静回答:没有推荐信。我们刚从下界飞升而来,听闻药王仙域医道昌盛,特来游历学习。
下界飞升?右侧那个矮胖仙兵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又一个没根脚的。没有推荐信,不能进!这是规矩!他挥挥手,下一个!
阿木忍不住上前一步,试图解释:两位兵爷,这位是朱北仙长,医术很高明的!刚才在青霖原还治好了洛家公子的伤,洛霖公子还邀请仙长去府上做客……
洛家?哪个洛家?瘦高仙兵打断他,语气更加不屑,青霖原洛家?呵,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家族,也配给我们药王仙域做担保?告诉你,药王仙域只接待本土仙人或者有大人物推荐的贵客,像你们这种凡界来的飞升菜鸟,连门都别想进!赶紧走,别挡着后面的人!他再次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态度极其恶劣。
万法珠在朱北识海里瞬间炸毛:我靠!这什么态度?!地域歧视加职业歧视?飞升者吃你家大米了?宗主,这能忍?要不我给他们来个仙界律法知识小科普,告诉他们歧视飞升者违反《仙界众生平等基本法》第几条来着……哦,好像仙界没这法?那现编一个?
朱北用神念压住快要暴走的万法珠,面色也沉了下来。他可以接受按规矩办事,但不能接受这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歧视。他刚要开口,身后的石头和铁头也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握得紧紧的,但又不敢对仙兵发作,只能憋着。
你们怎么能这么势利!阿木涨红了脸,据理力争,我家宗主在凡界救了好多人,还解决过全球范围的瘟疫,功德无量!医术比很多仙界的丹师都厉害!你们凭什么连门都不让进?
呵,凡界的功德?凡界的医术?矮胖仙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和同伴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小子,醒醒吧!这里是仙界!你们凡界那点微末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还解决瘟疫?怕是连我们药王仙域最低等的清瘴丹都比不上!赶紧滚蛋!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把你们当扰乱秩序抓起来!
说着,两人身上的气势隐隐提升,银甲上符文流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周围的视线也聚集过来,大多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味,显然对这种飞升者被刁难的情景司空见惯。有人甚至低声议论起来:
又是下界飞升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推荐信也敢来药王仙域?真是笑话。
看那三个跟班的穷酸样,能有什么好出身?
朱北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算是明白了,在这药王仙域,飞升者,尤其是没有背景的飞升者,地位确实卑微如尘。讲道理是没用的,展示实力?在这门口动手,显然不明智。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方案:亮出从刘黑子那里得来的仙晶?恐怕只会被嘲笑;展示医术?对方根本不会给机会。
就在气氛僵持,阿木三人又气又怕,朱北思考着是否要暂时退去另想办法时,一个略带惊讶的温和声音从旁边响起:
咦?朱仙友?你怎么在此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水蓝色仙袍、气质儒雅的中年仙人走了过来,正是之前在青霖原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仙友(李清风)。他腰间悬挂着一枚精致的药鼎状玉佩,散发着淡淡的丹香。
那两名仙兵一看到李清风,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八度:属下见过李丹师!
李清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关切地看向朱北,完全无视了那两名仙兵夸张的礼节。
朱北心中一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位看起来颇有地位的蓝袍仙人。他拱手回礼,语气平和地将刚才被阻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但事实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
李清风听完,眉头微蹙,看向那两名仙兵,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药王仙域何时有了将慕名而来的医修同道拒之门外的规矩?更何况,朱仙友医术精湛,乃我亲眼所见,绝非寻常。你们就是这般执行公务的?
这……李丹师恕罪!瘦高仙兵冷汗都下来了,腰弯得更低了,连忙解释道,是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是李丹师的朋友!只是……按规矩,没有推荐信的飞升者,确实需要……
规矩是死的,仙是活的。李清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朱仙友的医术,便是最好的推荐信。此事我担了,给他们办理令牌吧,出了任何问题,我来负责。
是是是!李丹师言重了!有您担保,自然没问题!两名仙兵点头哈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手脚麻利地开始为朱北四人办理手续,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与之前的倨傲判若两人。连仙晶都没敢多收,只按最低标准收了每人五颗下品仙晶(原本临时访客令牌是二十颗),还特意挑选了成色最好的令牌。
很快,四枚散发着柔和木系灵光、刻有药王仙域·临时访客字样的令牌交到了朱北手中。
多谢李仙友出手相助。朱北真诚道谢。虽然他自己或许也有办法解决,但李清风的出现无疑省去了很多麻烦,也让他对仙界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朱仙友客气了。李清风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药王仙域某些风气确实……唉,门户之见颇深,让朱仙友见笑了。不知朱仙友初来乍到,可已有落脚之处?若暂无安排,可先随我去我的竹心小筑暂歇,也可顺便交流一下医道心得。
朱北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应了。有个本地人引导,确实能更快地了解情况,而且这位李仙友看起来品性不错,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了解药王仙域的核心规则和潜在机会。
看着朱北一行人跟着李清风畅通无阻地进入那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百草门,消失在繁华的人流中,那两名仙兵才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
妈的,差点踢到铁板!那小子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李丹师亲自出面担保?还称其为?矮胖仙兵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后怕。
谁知道呢……看着普普通通,居然是李丹师的朋友?李丹师可是妙丹阁的中级丹师,在年轻一辈里颇受重视……以后眼睛得再放亮点了……瘦高仙兵也是一脸庆幸。在他们这些底层仙兵眼里,李清风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大人物了。
进入药王仙域,内部的景象更是让阿木三人看直了眼,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下的道路变成了更加晶莹剔透的暖阳玉,走在上面仿佛有温暖的阳光渗入脚心。街道宽阔足以容纳十驾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建筑风格各异,却都透着仙家气派。
百草堂丹鼎轩仙芝阁……各式各样的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店铺里陈列的丹药瓶罐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橱窗里展示的仙草灵植灵气逼人,甚至有些店铺门口还有丹师现场演示炼丹过程,引来不少人围观。空气中弥漫着数百种丹药和灵植混合而成的复杂香气,深吸一口都让人觉得修为有所精进。
往来仙人络绎不绝,气息普遍不弱,金丹期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元婴期以上的深不可测的威压掠过天空。仙人们的衣着也更为考究,法袍上流光溢彩,显然都不是凡品。
哇!这里……这里也太繁华了!石头张大了嘴巴,眼睛都不够用了。
感觉空气里的仙气都能凝出水来了!在这地方,不修炼都觉得修为在涨!铁头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
连万法珠都安静了不少,似乎在全力扫描记录着周围的环境数据:能量浓度达到飞升仙域的八倍以上,法则波动活跃且有序……嗯,检测到多种高阶丹药和灵植的能量特征,数据库正在更新……宗主,咱们好像真的来到核心区了,这里随便一家店铺的货架,估计都比刘黑子全部家当值钱。
李清风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向朱北介绍着沿途的一些重要地标:朱仙友请看,那边最高的那座九层琉璃塔,是万药阁的总部,收藏着无数丹方和医道典籍,是每个医修向往的圣地;旁边那片被七彩霞光笼罩的连绵建筑群,就是妙丹阁,仙界最大的丹道势力之一;远处那座生机最浓郁、被万千灵植环绕的翠玉山,是仙植园的核心药圃,据说里面种植着不少上古灵根……
朱北默默记下,同时感受着此地与飞升仙域、青霖原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更加秩序井然,灵气充沛得不可思议,但也更加……等级森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些本地仙人在看到他们这一行时,尤其是在注意到阿木三人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拘谨和廉价衣着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飞升者在这里,如果没有靠山或者特殊才能,恐怕真的寸步难行。
让朱仙友见笑了。李清风似乎看出了朱北的心思,叹了口气,传音道,仙界看似逍遥,实则门户之见、出身之别,比之下界犹有过之。尤其是药王仙域,丹道与草木道几乎垄断了话语权和资源,对其他流派的医修……确实多有排挤。许多古老的医道传承,如针灸、砭石、导引等,在此地都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朱仙友身怀绝技,但在此地行事,还需多加小心,切勿轻易与人争执流派高低。
多谢李仙友提醒。朱北点点头,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想学习借鉴,开阔眼界,并无意卷入是非。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若有人非要因出身或流派而寻衅,我也不会任人拿捏。医者,当有医者的风骨。
李清风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笑道:朱仙友心境豁达,道心坚定,令人佩服。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走吧,前面拐过弯就到我的竹心小筑了,地方简陋,还望朱仙友不要嫌弃。我们正好可以好好聊聊,我对朱仙友那手神乎其技的金针之术,可是好奇得很呐!
跟在后面的阿木三人,听着两位仙长的对话,看着周围前所未见的繁华景象,再想到刚才在门口的遭遇,心中五味杂陈。仙界,果然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浩瀚,也更加现实和残酷。但他们看着前方朱北那挺拔淡然的背影,心中又莫名地安定下来。跟着这样的仙长,前路再难,似乎也充满了希望。至少,他们不用再回到丁字区那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