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初立，百废待兴。北渊盟这辆刚刚组装完毕、涂装崭新的战车，虽然核心引擎（朱北）动力澎湃，车身框架（组织架构）也还算牢固，但想要真正平稳行驶，乃至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崎岖道路上飙车，还需要大量可靠的“零部件”和“润滑剂”——也就是忠诚且有能力的中下层成员。
阿强无疑是其中最结实、最耐用的那个“大号轴承”，但光有轴承不行。朱北深知，一个组织的健康运转，离不开各个层级、各种特长的人才。而人才的来源，无非是内部培养和外部吸纳。
内部培养需要时间，而外部吸纳……则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风险。孙浩的投诚算是一次成功的“风险投资”，但朱北不可能指望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他需要更主动地去发现、去甄别、去收服。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第一个”被他主动收服、并在此后被证明至关重要的手下，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节：缘，妙不可言——一场未遂的“交通事故”
时间倒回到黑虎帮踢馆事件发生前大约一周。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傍晚，朱北因为处理一位病情复杂的患者，比平时晚了一些离开通天阁。他没有开车，习惯性地步行返回不远处的住所，顺便思考一些关于丹药改良的问题。
当他走到一条相对僻静、连接着主路和居民区的小巷口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虎哥……再宽限两天，就两天！我一定能凑到钱！”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男声恳求道。
“宽限？阿强，你当老子是开善堂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推搡的声音，“上次就说宽限，这都第几次了？彪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今天要是再见不到钱，就不是跟你好好说话了！”
朱北停下脚步，隐在巷口的阴影里望去。只见巷子深处，三个穿着花哨、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混混，正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背对着朱北，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因为激动或愤怒微微发抖。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朱北一眼就认出，被围住的正是之前黑虎帮来闹事时，跟在丧彪身后那个满脸横肉、第一个对他动手的壮汉！好像……是叫“铁拳”？
朱北记得，那天自己用“点穴手”废了他一条胳膊，后来他被阿强像拎小鸡一样拎去了后院。按理说，他应该和丧彪一起进去了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看样子，是在被追债？
“虎哥，我……我真的在想办法了！我找到一份搬砖的活儿，一天能挣两百……”名叫阿强的年轻人声音低沉，带着屈辱。
“两百？够干啥的？你欠的是五万！利滚利现在都快八万了！”那个被称作“虎哥”的混混嗤笑一声，“搬砖？就你这身板，去夜场当个保安或者看场子，来钱不快多了？非要去干那苦力活，你说你是不是傻？”
“我不去那种地方！”阿强猛地抬起头，声音斩钉截铁，“我说过，我只借本金和规定的利息，你们那种黑心的高利贷，我不认！而且，我只靠力气吃饭，不干违法的事！”
朱北这才看到阿强的正脸。那是一张颇为英武的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只是此刻眉头紧锁，嘴角紧抿，眼神中充满了倔强、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他的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淤青，显然之前已经吃过亏了。
“嘿！给你脸了是吧？”虎哥被顶撞，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朝阿强脸上扇去，“不认？老子今天就让你认认！”
阿强下意识地想格挡，但动作似乎有些滞涩，可能是旧伤未愈，也可能是心存顾忌。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朱北轻轻咳嗽了一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几位，打扰一下。”朱北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虎哥的手僵在半空，三个混混和阿强同时扭头看向他。
“你谁啊？少管闲事！”虎哥看到一个穿着普通、像个文弱书生的年轻人，不耐烦地吼道。
阿强看到朱北，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显然认出了朱北，这个一招就废了他胳膊、把他和彪哥一行人轻松团灭的“煞星”！
朱北没理会虎哥，目光落在阿强身上，微微一笑：“又见面了。胳膊好了？”
阿强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好了。”声音干涩。他那条被朱北点过的胳膊，虽然经过治疗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偶尔阴雨天还是会有些酸麻，此刻被朱北一提，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虎哥看看朱北，又看看反应异常的阿强，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哦~我当是谁，原来是认识的？怎么，想替他出头？小子，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我们黑虎帮的钱，今天必须还！”
“黑虎帮？”朱北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我怎么听说，黑虎帮最近好像不太太平？丧彪……还能管得了事吗？”
虎哥脸色一变，色厉内荏：“你……你什么意思？彪哥好着呢！少在这危言耸听！”
朱北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对阿强说道：“你欠他们多少钱？本金。”
阿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五……五万块。”
“五万是吧。”朱北点点头，从随身的布包里（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用了些许空间折叠技术）拿出五沓崭新的华夏币，随手扔给虎哥，“这是五万本金，拿着，滚。”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扔出去的不是五万块，而是五张废纸。
虎哥手忙脚乱地接住钱，有点懵。他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朱北，再看看面如死灰的阿强，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双方大打出手，或者对方苦苦哀求吗？怎么直接砸钱了？还特么是现金！
“借条。”朱北言简意赅。
虎哥被朱北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借条。朱北接过，看都没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真气掠过，借条瞬间化为细碎的纸屑，飘散在雨中。
虎哥和两个手下看得目瞪口呆，脊背发凉。这……这又是什么手段？
“钱清了，借条毁了。”朱北看着虎哥，眼神平静无波，“以后他不再欠你们黑虎帮任何东西。现在，可以滚了吗？还是说，需要我‘送’你们一程？”
最后一个“送”字，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虎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起关于通天阁和朱北的种种可怕传闻，哪里还敢停留，连忙点头哈腰：“清了！清了！我们这就滚！这就滚！”说完，带着两个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巷，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小巷里，只剩下朱北和阿强两人。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强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夹克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巨大的债务压力瞬间消失，本该是如释重负，但他此刻的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救命恩人？不，是曾经轻松击败他、让他感受到绝望力量的对手。仇人？似乎也谈不上，对方刚刚替他还清了巨债……
羞愧、感激、恐惧、迷茫……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粗豪汉子，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
第二节：一碗牛肉面引发的“忠诚”
朱北看着眼前这个陷入巨大内心冲突的壮汉，并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他走到巷口一个勉强能遮雨的小吃摊棚下，拉开一张塑料凳子坐下，对摊主道：“老板，两碗牛肉面，多加肉，多加蛋。”
然后，他对着依旧站在雨里、像个迷路大型犬一样的阿强招了招手：“过来，坐下。淋雨能解决问题吗？”
阿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挪动脚步，走到棚下，在朱北对面坐下。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躲闪，不敢看朱北。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面端了上来。厚厚的牛肉片，金黄的煎蛋，翠绿的葱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吃。”朱北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阿强看着面前的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今天为了躲债，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此刻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动。
“怎么？怕我下毒？”朱北头也不抬地问。
阿强猛地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咀嚼，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迷茫，都就着这碗面吞进肚子里。
朱北吃完自己那碗，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
阿强风卷残云般吃完面，甚至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放下碗，用袖子抹了把嘴，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朱北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对着朱北，“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朱……朱神医！”阿强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决绝，“谢谢您替我还了债！我阿强这条烂命，以后就是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求您收下我！”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混合着可能是泪水的东西，滴落在地面上。
朱北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扶，而是平静地问：“为什么欠债？”
阿强身体一颤，低着头，闷声道：“我娘……病了，很重的病，需要做手术，要很多钱。我没办法，才去借了黑虎帮的高利贷……我以为很快能还上，就去给他们当打手，想着多挣点……结果，利滚利，越欠越多……”
“你娘的病，现在怎么样了？”朱北又问。
“手术……做了，但没完全好，还需要长期吃药调理……”阿强的声音更低了，“我挣的钱，大部分都拿去还利息和给我娘买药了……”
朱北沉默了片刻。他通过“望气术”能看出，阿强没有说谎。这个看似凶狠鲁莽的壮汉，内心却有着一份沉重的孝心和被生活逼入绝境的无奈。
“起来吧。”朱北终于开口，“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跪。”
阿强固执地摇头：“您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朱北笑了笑：“我让你起来，不是不收你。”
阿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您……您答应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朱北看着他，“通天阁缺人手，特别是缺你这种……力气大、有一定底子的人。但是，在我这里做事，有几条规矩，你必须遵守。”
“您说！什么规矩我都守！”阿强激动地说。
“第一，忠诚。既然跟了我，就不能再有二心。若有背叛，后果你应该能想到。”
“第二，守序。不得仗势欺人，不得欺凌弱小，不得作奸犯科。以前在黑虎帮的那一套，全部给我丢掉。”
“第三，勤勉。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尽力完成，不得偷奸耍滑。”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北盯着他的眼睛，“守住本心。记住你借钱是为了给你娘治病，记住你宁愿搬砖也不愿去干违法的勾当。这份孝心和底线，比你的拳头更珍贵，不要丢了。”
阿强听着这四条规矩，尤其是最后一条，虎目含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盟主！我阿强对天发誓！一定遵守规矩！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次，朱北没有阻止他磕头。有些仪式感，是必要的。
“起来吧。”朱北再次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先从武堂的普通弟子做起，具体做什么，会有人安排。你娘的病，明天带来通天阁，我亲自给她看看。”
阿强这才站起身，激动得浑身发抖，不停地鞠躬：“谢谢盟主！谢谢盟主！”
一碗牛肉面，五万块钱，四条规矩，换来了一条此后对朱北和北渊盟死心塌地、在无数战斗中冲锋在前、被盟内弟子尊称为“强哥”的忠犬。
这笔买卖，在朱北看来，简直赚麻了。
第三节：“驯兽”与“进化”——阿强的北渊盟生涯
第二天，阿强果然把他母亲带到了通天阁。那是一位面色蜡黄、气息虚弱的中年妇人，患有严重的心肺功能不全和风湿性关节炎。
朱北亲自为她诊断，用金丹真气为其梳理经脉，祛除沉疴，又开了几副温养调理的方子，并承诺后续的药材由通天阁提供。
阿强母亲在朱北的治疗下，病情迅速好转，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把阿强喜得又是连连磕头，对朱北的忠诚度直接拉满，锁死。
随后，阿强正式加入了北渊盟，被编入武堂。
初入武堂的阿强，就像一头刚刚被从野外捡回来的猛兽，空有一身蛮力和还算不错的打架底子（主要靠街头斗殴经验），但纪律散漫，思维简单，对“医武结合”的概念更是一窍不通。
让他去巡逻，他能把整条街走得地动山摇，眼神凶狠得像要随时跟人干架，差点没把路人吓出心脏病。
让他练习“点穴手”，他能把训练木偶的穴位区域直接戳穿，指力是够了，但精准度和控制力基本为零，被戏称为“人形打桩机”。
让他学习经络知识，他听着听着就能睡着，呼噜声震天响，让讲课的刘一手都倍感挫败。
武堂的其他弟子，起初对这个“前黑社会金牌打手”颇有微词，甚至有些惧怕和疏远。但阿强胜在两点：一是对朱北的命令绝对服从，二是皮糙肉厚，抗打击能力强，而且从不记仇。
朱北对阿强的“驯化”也很有耐心。他让林晓雅给阿强制定了详细的“文化课”和“实践课”计划，文化课不求他精通，但至少要认得基本穴位和经络走向；实践课则主要由朱北亲自指导，重点锤炼他对力量的精细控制。
这个过程充满了笑料。
比如，朱北为了锻炼阿强的指力控制，让他练习用筷子夹水里的绿豆，要求不能夹破，不能掉落。阿强那蒲扇般的大手握着细细的筷子，跟拿着两根烧火棍似的，表情狰狞，浑身肌肉紧绷，往往折腾一两个小时，才能勉强夹起一颗，还经常因为用力过猛把绿豆捏得粉碎，搞得自己满头大汗，一脸崩溃。围观弟子们笑得前仰后合，并给这个训练项目起了个名字叫“猛男绣花”。
又比如，练习“断脉拳”的发力时，朱北让他击打特制的、内部装有精密传感器的沙包，要求力量“透”而不“散”，内部传感器读数要达到标准，而沙包外表不能有明显形变。阿强一开始不是把沙包打得四处乱飞，就是力量闷在里面发不出来，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朱北也不骂他，就让他一遍遍重复，感受发力时肌肉和气息的细微变化。
阿强虽然脑子转得慢，但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韧劲。他知道这是盟主在培养他，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别人练一遍，他练十遍；别人休息，他加练；文化课听不懂，他就死记硬背，拉着其他弟子不耻下问（虽然经常把人家问得哭笑不得）。
渐渐地，这头“人形暴龙”开始出现了变化。
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凶狠，多了几分沉稳和专注。
他的动作不再只有蛮力，开始有了章法和控制。
他能准确地认出几十个常用穴位，虽然讲解起来还是磕磕巴巴。
他的“点穴手”虽然离“精准”还有距离，但至少不会再把木偶戳穿了，偶尔还能在切磋中点到同门师兄弟的穴位，虽然效果持续时间短得可怜，但足以让他兴奋半天。
他的“断脉拳”更是进步神速，那种“内科爆破”般的发力技巧，仿佛天生适合他这种力量型选手，一旦掌握窍门，威力惊人，连朱北看了都点头称赞。
更重要的是，阿强用他的憨厚、耿直和绝对的忠诚，逐渐赢得了武堂弟子们的接纳和尊重。他力气大，重活累活抢着干；他讲义气，同门有难绝对第一个冲上去；他知恩图报，对盟主和几位堂主恭敬有加。
不知不觉间，“强哥”这个称呼，从最初带着几分戏谑，变成了武堂弟子们发自内心的尊称。
第四节：第一个手下的意义
收服阿强，对朱北和北渊盟而言，意义远不止是增添了一个强力打手那么简单。
首先，阿强成了一个极佳的“榜样”。一个曾经的黑社会打手，都能在北渊盟被改造、被培养，获得新生和尊重，这无疑给后来投诚的孙浩等人，以及盟内那些出身普通、甚至有些小缺点的弟子，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它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号：在北渊盟，英雄不问出处，重要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是你的忠诚和努力。
其次，阿强的存在，极大地提升了武堂的凝聚力和实战能力。他不仅是武力担当，更是精神支柱之一。有他在前面顶着，武堂弟子们就觉得心里踏实。
最后，也是对朱北个人而言，阿强的绝对忠诚，让他多了一个可以完全信任、托付重任的左膀右臂。很多不方便林晓雅出面、或者需要绝对武力保障的事情，交给阿强去办，朱北最放心。
看着阿强从一条陷入绝境的“丧家之犬”，成长为北渊盟不可或缺的“忠勇先锋”，朱北心中也颇有感慨。
医者，不仅能治愈身体的疾病，或许……也能拯救迷失的灵魂。
这，或许也是“医道通天”的另一重含义吧。
当然，现在的阿强，距离朱北心目中“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文化课依然是他的短板，战略思维更是几乎为零。但朱北有信心，也有耐心。
毕竟，连“猛男绣花”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倒这根实心儿的“北渊盟顶梁柱”呢？
朱北看着在院子里，正一边吭哧吭哧地练习着夹绿豆，一边被几个年轻弟子善意调侃而挠头憨笑的阿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这第一个手下，收得，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