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违和感，在这一刻终于串成了一条清晰的、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的线。
他不是什么代练“靳子砚”。
他是tG战队的队长，是刚刚在千万人瞩目下捧起冠军奖杯、被誉为“野神”的电竞明星——靳野！
那个陪她打游戏、送她皮肤、被她小心翼翼关心着的“子砚哥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温柔的、让她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其中的谎言。
“舒舒……”林小鹿担忧地看着好友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死死咬住的下唇。
秦洛舒没有哭，只是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拿起那个刻着“JZY”的杯子，指尖抚过那三个她曾带着隐秘欢喜刻下的字母。现在，它们只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讽刺。
她曾以为这是送给一个默默努力的“代练”的鼓励，一个带着点笨拙心意的礼物。现在才明白，这礼物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一个粉丝幼稚的献媚，一个不需要戳破的、居高临下的笑话。
手机再次震动，靳野的消息又跳了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舒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我们见一面，当面解释，好吗？】
当面解释？
秦洛舒看着这句话，只觉得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解释什么？解释他为什么用一个假身份接近她？
解释他为什么一边享受着职业选手的光环一边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普通的“代练”？
解释他为什么要在夺冠后，差点用视频向她“炫耀”这个残忍的真相？
她慢慢地放下那个冰冷的马克杯，仿佛放下一个沉重的、可笑的负担。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质问、控诉、委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最简单、也最疏离的回应。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发送：
【不用了。】
然后，她按下了锁屏键。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苍白而失神的脸庞，眼底深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受伤和茫然。
宿舍的空调依然呼呼地吹着，秦洛舒裹紧了外套，却觉得那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意，比任何时候都要刺骨。
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像一块冰冷的黑色石头躺在秦洛舒的手心。
宿舍里只剩下电脑里解说回放团战的激昂声音，此刻却显得异常刺耳和遥远。
林小鹿看着秦洛舒苍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舒舒……你还好吧？那个……他真的是……？”
“嗯。” 秦洛舒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空调的送风声盖过。她没有看林小鹿，目光空洞地盯着桌面上那个黑色的马克杯。“JZY”——靳子砚。
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名字。
原来，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深夜双排，那些让她觉得他“技术好得不像话”的操作，那些她以为是他“熬夜打单子”才有的疲惫……全都是另一个身份下的日常。
他是靳野，是站在聚光灯下、被千万人欢呼簇拥的“野神”，他的“工作室”是顶级电竞俱乐部，他的“单子”是全国总决赛的冠军奖杯。
而她呢？她就像一个闯入别人剧本的小丑，捧着一颗真心和一个刻着假名字的杯子，演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独角戏。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笨拙地关心，是不是……也觉得很有趣？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猛地涌了上来，烧得她耳根发烫，眼眶酸涩。
“靠！这也太……” 林小鹿气得差点跳起来，“他什么意思啊？耍人玩呢？！装代练逗你？好玩吗？！我看八成是个渣男！！”
林小鹿的愤怒像火一样噼啪作响，但秦洛舒却感觉自己像被浸在冰水里。愤怒似乎都被冻住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钝痛。她甚至没有力气去附和或者反驳林小鹿的话。
“他……他刚才差点就……” 秦洛舒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差点就用视频告诉我了。” 在夺冠的巅峰时刻，在万众瞩目之中，他差点就用那个视频通话，把她关于靳子砚的幻想彻底撕碎在眼前。是信号不好？还是他……临时又觉得这样太残忍？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顽强地震动着，固执地显示着那个名字。
靳子砚：【洛舒？】
靳子砚：【对不起。】
靳子砚：【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
靳子砚：【当时……情况有点复杂。】
靳子砚：【给我个机会解释，好吗？】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急切，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秦洛舒紧绷的神经上。
解释？秦洛舒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解释什么呢？
解释他为什么需要一个假身份？
解释他为什么选择用“靳子砚”这个名字来接近她？
解释他看着她懵懂无知地沉溺其中时，心里在想什么？
任何一个解释，听起来都像是对她智商的侮辱，对她感情的嘲弄。
她拿起手机，指尖冰凉。没有再看那些不断跳出的文字，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地长按电源键。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
“舒舒？” 林小鹿看着她关机，有些担忧。
“我没事。” 秦洛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黑色的马克杯，走向阳台。
S大女生宿舍的阳台，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秦洛舒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马克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JZY”三个字母硌着她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林小鹿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校园广播站隐约飘来的音乐，更衬得此处的沉默令人窒息。
“舒舒……” 林小鹿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担忧，“你……你别这样憋着，想哭就哭出来，或者骂出来也行啊！那个混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