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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痕的身影融入核心光球的瞬间,整个大殿并未爆发出预想中的惊天动地攻击。相反,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降临了。连能量流动的嗡鸣声都仿佛被吞噬,只剩下众人自己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在真空般的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砚紧握阵钥,全身灵力蓄势待发,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然而,攻击并非来自外部。
毫无征兆地,他眼前的景象扭曲、模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大殿、队友、核心光球……一切都迅速远去、消散。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祥和的力量包裹了他的意识,拉扯着他向下沉沦。
最后的蛊惑
光芒散去,林砚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上。夕阳的余晖将建筑物的玻璃幕墙染成金色,不远处的小公园里,孩子们在嬉笑打闹,老人们坐在长椅上闲聊。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香气,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这里是……他家小区外的街道?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手中空空如也,那枚沉重的月球阵钥不见了踪影。体内澎湃的空间灵根之力也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砚!傻站着干嘛?快回家吃饭了,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砚猛地回头,看到了父亲那张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正提着公文包,一如记忆中无数个下班归来的傍晚。
“爸……”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哥!你看我新买的飞行滑板!”一个更加年轻、充满活力的身影从他身边窜过,是他那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弟弟林瑁,脚下踩着一款最新型号的磁悬浮滑板,炫耀似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美好。
他几乎是梦游般地被父亲拉着,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家。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菜肴,嘴里念叨着他又瘦了。弟弟围着桌子兴奋地讲述学校里的趣事。电视里播放着轻松的娱乐节目,没有任何关于深空威胁、远古遗迹、生死战斗的新闻。
没有裂月侯,没有焚天盟,没有牺牲的王磊,没有燃烧的地球。
饭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摆放着他曾经痴迷的星图和各种物理模型,旁边是一张他与苏月(他心中一直暗恋的那位清冷师姐)在校园里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容清晰而明媚,不再是记忆中那模糊而遥远的侧影。
窗外,夜空晴朗,月球如同一个温柔的银盘,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深空的威胁仿佛只是一个荒诞的噩梦。
“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林砚侧头,看到月无痕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袍,与这现代风格的房间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他就像一个洞察人心的幽灵。
“没有战争,没有牺牲,没有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责任。”月无痕的声音带着魔性的诱惑,“你的家人安在,友人无忧,你甚至可以追求你曾经朦胧的情感。地球依旧和平繁荣,所谓的灵气潮汐,已被我悄然引导、化解。这一切,都可以是真的。”
随着他的话语,林砚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他“看到”自己和苏月并肩走在落满银杏叶的校园小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他看到在父母的祝福下,与心爱之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看到自己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学者,在宁静的实验室里探索宇宙的奥秘,享受着平凡而真实的幸福……
每一个画面都如此细腻,如此动人,直击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长久以来,支撑他战斗的,不正是为了守护这些看似平凡却珍贵无比的东西吗?
“你拥有罕见的空间灵根,是掌控潮汐核心的最佳人选。”月无痕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幻,仿佛要与这美好的幻境融为一体,“与我合作,林砚。将这阵钥的力量与我融合,我们便能真正维持这个‘现实’。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得以保全,甚至更加完美。何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抵抗’,让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溜走?”
诱惑的低语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林砚的意志。那美好的幻象是如此强大,几乎要让他相信,交出阵钥,顺从月无痕,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阵钥(幻象中并不存在)的手,正在微微松动。
本心破妄
就在那沉沦的边缘,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最后的星火,骤然亮起。
祖父林寒松临终前,将那枚古朴的阵钥郑重交到他手中时,那浑浊眼中蕴含的期望与嘱托:“孩子,这条路或许艰难,但……走下去……”
王磊在推开他时,那声暴喝中蕴含的决绝,以及身体被利刃穿透时,看向他那充满困惑与不甘的最后眼神……
地球指挥中心,沈啸天将军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双眼;韩青在通讯频道中嘶哑却从不放弃的指令;还有那些在地球各处烽火中,明知不敌,依旧用生命坚守的、无名战士的身影……
“希望号”方舟启航时,舰长那沉痛而决绝的宣言,以及那数万志愿者回望蓝色故乡时,无声流淌的泪水……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假的!都是假的!
这看似完美的幸福,是建立在无数牺牲和谎言之上的虚妄!是用整个地球生灵的未来和灵魂换来的囚笼!
“啊——!”
林砚猛地发出一声怒吼,那沉寂的空间灵根在这一刻被滔天的意志点燃,轰然爆发!银色的光芒不再温顺,而是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从他体内迸发出来!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家园……它们的价值,就在于它们的真实!在于它们的不完美!在于我们为之奋斗、为之流泪、甚至为之牺牲的权利!”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逐渐扭曲的月无痕幻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中榨取出来:
“而不是……成为你圈养的、活在虚假梦境里的牲畜!”
“你的‘完美世界’,我不要!!”
“轰隆——!”
仿佛玻璃破碎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温暖的夕阳、熟悉的街道、家人的笑脸、美好的未来图景……所有的一切,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哗啦啦地彻底崩碎、消散!
幻境破灭!
林砚的意识重新回归冰冷的核心大殿。他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手中的阵钥滚烫如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与他灵魂共鸣的璀璨银光。他周身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稳定而强大的气息。
在破碎心魔、明见本心的那一刻,他的意志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淬炼,与空间灵根的契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境界。灵台一片清明,神识前所未有的凝聚和强大。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融入核心光球中的月无痕,声音冰冷而坚定,再无半分迷茫:
“你的把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