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谋!” 张明远继续点名。
“到!” 年轻的李参谋应声干脆。
“你负责:八连、九连、汽车连!”
李参谋稍微松了口气,汽车连虽然专业技能性强,但体能和基础技能考核相对压力小点,八连、九连也属于中游水平。
李参谋刚想点头,张明远又补充道:“汽车连的武装五公里和战术动作是重点,别给我掉链子!” 李参谋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赶紧应道:“明白!”
“张参谋!” 最后一位。
“到!” 张参谋坐得笔直。
“你负责:炮兵连、通讯连、工兵连!”
张参谋看着这三个技术兵种连队,心里盘算着:炮兵连体能要求不低,手榴弹投掷是弱项;通讯连战术动作和爆破器材使用需要特别关注;工兵连则是爆破器材使用的重点……各有各的难点。他眉头微蹙,但还是迅速答道:“是!”
张明远最后看向众人,指节再次敲了敲桌面:“剩下的警卫连、运输连、卫生队,我来负责。运输连和卫生队的基础技能考核是难点,警卫连的射击和战术是重点,我知道。”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在给自己加压。
“都听清楚了吗?” 张明远环视一圈,声音陡然拔高。
“清楚!” 四个人异口同声,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低气压的沉默。
胡干事盯着手里被指甲掐出印子的名单,仿佛那是烫手的山芋;
王参谋摘下眼镜,疲惫地捏着眉心,四个连队的名字在他脑海里盘旋;
李参谋盯着桌上的纹路,盘算着怎么平衡三个连队不同的侧重点;
张参谋则下意识地用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思考着技术连队的考核细节。
每个人的脸上都清晰地写着“压力山大”和“愁苦”。这分工,简直就是把全团最硬的骨头和最棘手的部分,一股脑儿塞给了他们五个。
就在这愁云惨淡之际,张明远再次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得所有人心里又是一沉:
“另外,团长特别指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苦着的脸,“这次考核,不仅仅是考连队!等所有连队考核完毕,我们作训股全体人员,也必须完成所有上述基础体能和军事技能项目的考核!”
“嘶……” 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胡干事猛地抬头,眼睛瞪圆了;王参谋捏眉心的手僵住了;李参谋和张参谋也瞬间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愕然地看向股长。
张明远无视他们震惊的表情,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团长要看的是全团官兵的真实水平!我们作训股作为训练的组织者和督导者,自身素质不过硬,怎么去要求别人?怎么有脸去评判别人?!所以,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考核连队是任务,考核自己更是责任!都给我努把力,别到时候在全团面前丢人现眼!”
他最后几句话,像冰冷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刚才还只是为组织考核发愁的苦,此刻彻底变成了黄连水泡苦胆——从里到外,苦透了!
胡干事感觉嘴里发干,舌根都泛着苦味,仿佛刚才喝的不是茶,是胆汁。
王参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四个连队的重担加上自身考核的压力,让他这个老同志都有些喘不过气。
李参谋和张参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苦涩和“这下完蛋了”的无奈。作训股长的脸色同样严肃,他负责的三个单位同样不轻松,自身考核的压力也一点不比他们小。
日光灯管依旧嗡嗡作响,会议室里的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凝滞沉重。每个人面前的文件和名单,此刻仿佛都重逾千斤。窗外似乎有风吹过,带来隐约的操练口号声,更衬得室内的沉默与压力无边无际。
考核的序幕尚未拉开,作训股的五个人,已经提前尝到了这场“大考”的苦涩滋味。这滋味,让他们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苦。
东方的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凛冽的寒气如同无形的针,刺入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偌大的综合训练场上,冻土坚硬,晨霜覆盖着枯草,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微光。此刻,这片空旷的场地却充满了肃杀与沸腾交织的气息。
全团十六个建制连队,如同十六块棱角分明、色彩各异的巨大磐石,整齐地矗立在训练场的中央区域。每一块“磐石”都凝聚着各自连队特有的气场。
老兵连队如山岳般沉稳厚重,新兵连队则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技术连队透着精密的秩序感,而像钢七连、大功六连这样的尖刀连队,则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咄咄逼人的锋芒。
每一块方阵的最前方,都有一名掌旗兵,身形挺拔如标枪,双手紧握旗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代表各自连队荣誉与精神的连旗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奋力舒卷。
红三连的血色战旗仿佛浸染着历史烽烟;钢七连的银灰色旗帜上,锋锐的刺刀图案寒光凛凛;大功六连的金色功勋旗熠熠生辉;汽车连的旗帜上,方向盘与齿轮的图案简洁有力;警卫连的旗帜则透着深沉的墨绿与不容侵犯的威严……各色旗帜在灰蓝色的天幕下舞动,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壮阔的誓师图卷。
战士们清一色的作训服,迷彩服在寒霜中显得颜色更深。钢盔下,是一张张年轻或沧桑、但此刻都同样紧绷、专注的面孔。
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雾,又瞬间被风吹散。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左顾右盼,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皮靴偶尔踩在冻土上发出的轻微“咔哒”声,汇成一种蓄势待发的巨大低鸣。近千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正前方的主席台。
主席台上,团长王庆瑞端坐在正中央。他没有披大衣,只穿着笔挺的常服,肩章上的星星在晨光中闪烁着沉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