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存入
2052年9月21日【38周】星六
这是一个和地球高度相似的星球蓝星
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罗锐麻木的神经。
他瘫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眼皮半耷拉着,屏幕上《三角洲行动》的游戏画面光影流转,枪声、爆炸声透过廉价的耳机传入耳中,却难以激起他心中半点波澜。桌上,吃剩的外卖盒子散发着油腻的气味,与房间角落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他生活的主调。
又是一天结束了。跑了多少单?二十八?还是三十?记不清了。反正刚够付这个月的房租、网费,以及支撑他在这款名为《三角洲行动》的游戏里“混低保”。
游戏里,他操控着初始干员“红狼”,正小心翼翼地蹲在“零号大坝”地图的水泥厂管道深处。这是一局“烽火地带”模式,他的目标很简单:捡点别人看不上的垃圾,尽量活下去,然后找个最偏僻的撤离点溜走。如果能成功撤离,系统会给一些微薄的奖励,勉强算是没白耗这几个小时的电费。
“啧,又是个蹲逼。”耳机里传来队友不耐烦的嘲讽,显然是对罗锐这种畏缩不前的打法极度鄙视。另一个队友早已成盒,此刻正观战视角看着他,发出不屑的嗤笑。
罗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吭声。他习惯了。在现实里,他是社会边缘的小透明,在游戏里,他也是食物链的底端。努力?方向?不存在的。每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除了必要开销,几乎全都扔进了网吧的会员卡里。这款《三角洲行动》是他唯一的寄托,尽管他的技术一如既往的普通,甚至可以说菜,简直就是又菜又爱玩!
就在这时,脚步声!很轻,但就在附近!
罗锐的心一下子揪紧,手指僵硬地放在鼠标键盘上,呼吸都屏住了。他试图转动视角观察,动作却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
突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管道拐角闪出!对方使用的是高级干员“无名”,S4赛季的通行证奖励,特有的“暗影步”技能让对方悄无声息地近身!
罗锐甚至没来得及抬起枪口!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的音效响起,屏幕瞬间变成灰白。
【您已被“暗影の刺客”使用近战武器“战术匕首(金色皮肤)”击杀】
屏幕上弹出嘲讽意味十足的击杀提示,对方甚至用的是价格不菲的金色皮肤匕首,完成了这次羞辱性的背刺。
“哈哈哈!这红狼是木头人吗?动都不动一下?”敌人的公屏打字紧接而来,伴随着几个挑衅和嘲讽的表情符号。
观战的队友也忍不住开麦:“我真是服了,这都能被刀?你耳朵聋了?听不到脚步?菜就多练,别出来坑人行不行?”
冰冷的电子音提示:“队伍全灭,任务失败。”
罗锐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死亡回放,画面中的“红狼”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原地,任由对方优雅地绕后、出刀。对方甚至还在他“尸体”旁跳了几段游戏内的胜利舞蹈。
一股炽热的、难以言喻的羞愤猛地冲上罗锐的头顶,瞬间烧毁了他本就脆弱的理智。现实生活的压抑、游戏中的屡屡受挫、队友的嘲讽、敌人的羞辱……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汇聚、爆炸!
“啊——!!!!!!”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无力感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他想都没想,攥紧右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闪烁着嘲讽画面的电脑显示屏狠狠砸了过去!
“砰——咔嚓!!!”
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显示器的屏幕被他这一拳直接打穿了一个窟窿!碎裂的玻璃碴四处飞溅,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噼啪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剧痛从拳头传来,皮肤被划破,鲜血混着屏幕的液晶流淌下来。
冰冷的痛感让罗锐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显示屏和自己流血的手,一股巨大的后悔和茫然涌上心头。完了,这个月的工资又得赔进去了……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从屏幕窟窿里缩回来。
就在这时,破碎的屏幕深处,在那扭曲的线路板和碎裂的玻璃之间,一点微弱的、亮晶晶的蓝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缕蓝色光芒很奇特,不像电火花,也不像玻璃反光,是一种温润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晶莹闪烁。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嘀咕,忍着痛,下意识地想把头凑近些看清楚。
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
那个蓝色晶体猛地一震,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化作一道极细的流光,以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直直地射向他的额头!
“呃!”
罗锐只觉眉心一凉,仿佛被冰针轻轻刺了一下,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他吓得猛地后仰,一屁股摔回椅子上,惊疑不定地摸着额头。
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正在迅速消散。
幻觉?被打懵了?
他看着还在冒烟的破显示器,又看看自己流血的手,苦笑一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算了,先包扎一下吧。
他摇摇头,把这些怪诞的念头甩开,起身去找创可贴和破布,准备处理残局。那个亮晶晶的东西,大概是被打坏了的某个显示器元件产生的错觉吧。他现在更心疼的是修屏幕要花的钱。
简单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又粗略地清理了桌上的碎片,罗锐看着彻底黑屏的主机,叹了口气。今晚是玩不成了。
身心俱疲的他,甚至连澡都懒得洗,直接把自己摔进了那张硬邦邦的板床上。窗外的雨还在下,滴答声像是在敲打他的失败。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祈祷明天能多接几单,好弥补今天的损失。
额头上,那被晶片融入的地方,似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悄然流转,旋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