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驱散了连日阴雨带来的湿冷。山林经过雨水的洗涤,绿意更加鲜亮,空气清新,鸟鸣清脆,仿佛昨夜那场生死追杀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当白子画带着花千骨和云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处熟悉的、隐藏在山谷深处的竹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三人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竹舍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溪流依旧潺潺,那株老桃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竹舍周围,原本平整的草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留下了许多杂乱的、深浅不一的脚印。篱笆歪倒在一旁,花千骨精心打理的那一小片药圃被彻底摧毁,草药或被连根拔起,或被踩踏进泥土里,混着泥水,一片残败。
更让人心惊的是,竹舍的门扉洞开,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被翻箱倒柜的混乱景象——桌椅倾倒,瓶罐碎裂,他们来不及带走的些许杂物被扔得到处都是。
显然,在他们离开后,有人来过这里!并且进行了极其仔细、甚至是粗暴的搜查!
“他们……他们找到这里了!”云隐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若不是白前辈当机立断带他们离开,此刻他们恐怕早已落入魔修之手!
花千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家,眼圈瞬间红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这三年来最安宁、最快乐的记忆。如今却被毁成这样……她冲进屋内,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铺、散落一地的药材、甚至她藏在小罐子里舍不得吃的几颗野果也被踩得稀烂,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师父……我们的家……”她哽咽着,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白子画,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难过。
白子画站在那片狼藉之中,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冰寒得如同数九寒潭。他缓缓扫过被破坏的一切,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里,原本摆放着一张他亲手制作的、供花千骨习字的小木案,如今木案断裂,上面还有一道清晰的、带着魔煞之气的掌印。
他们不仅搜查了,还试图摧毁这里的一切痕迹。
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警告?或者……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低声啜泣的花千骨身上。
魔域大举进犯长留,声称寻找某物;如今又精准地搜寻到他们这处隐秘的居所……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一个被他强行压抑了许久的、最坏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让他的指尖微微发冷。
“前辈,此地已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云隐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急声提醒道。行踪暴露,居所被毁,魔域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之前那几个杂兵了。
白子画收回目光,看向泪眼婆娑的花千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走到她身边,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家,在心,不在形骸。”他低声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人在,何处皆可为家。”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花千骨抬起泪眼,看着他平静而坚定的眼眸,心中的委屈和恐慌似乎被驱散了些许。她用力点了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
“嗯!师父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白子画微微颔首,不再看这满目疮痍,转身对云隐道:“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遗漏的重要之物。我们半刻钟后出发。”
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决断。
云隐立刻应声,忍着伤痛,开始在废墟中翻找。
花千骨也吸了吸鼻子,开始收拾散落各处的、还能使用的少许药材和物品。
白子画则走到院中那株老桃树下,静静地站立了片刻。春风拂过,桃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无声地送别。
三载桃源梦,一朝风云起。
这方曾庇护他们度过最艰难时光的净土,终究还是被外界的腥风血雨所侵染。
从此刻起,他们再无退路。
唯有向前。
他抬起手,最后抚摸了一下粗糙的树干,然后毅然转身,走向正在忙碌收拾的两人。
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心底那片沉重的阴霾。
前路,注定荆棘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