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低气压，终于在凌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达到顶峰。
一份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因为数据偏差被驳回三次，负责的高管面如土色地退出办公室，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秘书处人人自危，连呼吸都放轻了尺度。
周诚端着刚煮好的黑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甚至没敢像往常一样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凌云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电脑屏幕上是一封新收到的邮件，来自温婉的代理律师，措辞严谨，条理清晰，就离婚协议中几处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细节提出正式质疑和要求，并附上了部分证据清单。
公事公办，冷硬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像极了那个女人现在的态度。
他烦躁地合上电脑，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周诚的心跟着一跳。
“凌总...”他迟疑着开口，“老夫人刚才来电话，问您今晚是否回老宅用餐。”
凌云动作一顿，眉头拧得更紧。
母亲这个时候叫他回去，绝不会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傍晚，凌云的车驶入位于城西、更为低调却也更具底蕴的凌家老宅。
比起他自己那栋现代奢华的别墅，老宅更显沉稳厚重，一草一木都透着历经数代的规矩和压迫感。
餐厅里，长长的红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凌母端坐主位，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紫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在家也戴着成套的翡翠首饰，仪态端庄，眼神锐利。
她看到凌云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用餐过程安静得近乎压抑。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
直到佣人撤下餐具，奉上清茶，凌母才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杯盖，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说，温婉搬出去了？”
凌云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
“为什么事闹成这样？”凌母的目光扫过来，像能穿透人心，“还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甚至牵扯上了顾家的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凌云脸色有些难看，放下茶杯：“一点小事，她无理取闹罢了。我会处理。”
“无理取闹？”凌母轻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能让你那位‘红颜知己’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委婉’解释，恐怕不是小事吧？”
凌云猛地抬头：“薇薇她...”
“林薇薇。”凌母准确无误地叫出全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个钢琴弹得还不错的女孩。倒是比你以前那些懂得迂回，知道搬出长辈来缓和关系。”
她顿了顿，抿了口茶，语气骤冷：“但也更不懂规矩。”
凌云下颌绷紧，没说话。他知道母亲一向看不上他外面的那些女人，觉得她们上不得台面。但对温婉，母亲也从未真正满意过，只觉得她性格温吞，撑不起凌家主母的场面。
“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凌母放下茶杯，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凌云，“但分寸要有。凌家的脸面，不能丢。更不能让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得家宅不宁，甚至影响到公司的声誉！”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千斤重压。
“温婉再不得你心，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琛琛名正言顺的母亲。这些年，她没什么大错，也算安分守己。现在闹成这样，你打算怎么收场？”
“收场？”凌云像是被刺痛了某根神经，语气带上了惯有的冷硬和不耐，“她想离，就让她离！凌家不缺她一个！”
“胡闹！”凌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厉色，“离婚？你说得轻巧！凌氏股价刚有起色，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传出离婚丑闻，你想让董事会那帮老狐狸看笑话吗？想让对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吗？”
“一个温婉无关紧要，但凌氏总裁离婚带来的动荡，你承担得起吗？！”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凌云哑口无言。商业利益，家族声誉，是他无法反驳的重锤。
凌母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找她谈，让她回来。”
“告诉她，凌家可以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再闹事，不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凌太太的位置就还是她的。该她的体面和用度，一样不会少。”
“至于那个林薇薇，”凌母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哄哄就算了，别真动了心思。那种女人，进不了凌家的门。”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和“让步”。在她看来，给温婉保留名分和待遇，就是天大的恩赐，对方就该感恩戴德地回来。
凌云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母亲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部分因愤怒而失控的情绪，让他重新被拉回现实利益的考量。
是啊，离婚牵扯太大。
温婉...她或许只是一时之气。只要给她个台阶下，让她知道离了凌家的严重后果，她总会低头的。她那样的性格，能硬气到哪里去？
至于薇薇...确实需要安抚一下。等风头过了再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沉声道，算是接受了母亲的“调停”。
凌母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那副雍容端庄的模样：“嗯。尽快处理干净。凌家的媳妇，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像什么样子。”
离开老宅，坐进车里。
凌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脑子里纷乱如麻。
母亲的施压，公司的利益，温婉的决绝，琛琛的哭喊，林薇薇的眼泪...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对前面的司机吩咐：“去锦湖公寓。”
周诚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调转了方向。
车子再次停在那栋普通的居民楼下。
凌云没有立刻下车，只是点燃了一支烟，降下车窗，看着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
这一次，他没有冲动地上去砸门。
而是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被拉黑的号码，用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编辑了一条短信。
语气是斟酌过的，带着他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让步”和“施舍”。
【温婉，妈今天找我了。凌家的意思，只要你回来，安分守己，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林薇薇那边我也会处理干净。凌太太该有的一切，都不会变。这是最后的机会，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点击发送。
他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那扇窗户。
想象着那个女人看到短信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或许是惊喜，或许是犹豫，或许是故作姿态的拿乔...但最终，总会妥协的吧？
他等了几分钟。
手机安静如鸡。
窗户里的灯光，依旧温暖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他那条短信，只是一粒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凌云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耐心耗尽。
他掐灭烟蒂，眼神重新变得阴鸷冰冷。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倒要看看，没了凌家的庇护，她那份可笑的“骨气”，能撑多久！
他对司机冷冷道：“开车。”
“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