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摇曳,春山世子褪下鎏金累丝银项圈时,玉白颈间赫然露出半圈青紫勒痕。
他轻解缠枝莲纹银臂钏,腕骨处凹陷的红印如胭脂晕染,在暖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靡丽。
及膝胡裤褪至脚踝,凝脂般的长腿惊鸿一现,衬得那道蜿蜒至大腿根的银镯压痕愈发刺目。
西域器物虽美,却也这般刁钻。
世子对着铜镜轻叹,指尖抚过锁骨下方的瘀痕。
忽听得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挲声,鎏金嵌宝石的腰带应声落地,惊起一地细碎珠光。
春山弟?
带着异域尾音的轻笑裹挟着雪松香扑面而来,金发黑瞳的西域王子赤着精壮胸膛,瓷白如玉的肌肤上还沾着未拭净的水珠。
这襕衫暗扣实在精巧,倒叫我想起敦煌飞天的飘带。能帮我系下么?
世子猛地转身,目光撞上对方古铜色肌理间流淌的蜜色光晕。
那人生得一双勾魂桃花眼,高挺鼻梁如刀削玉凿,紧实腹肌在烛火下投出暧昧阴影。
绣着暗纹的广袖垂落时,腕间狼牙骨手串叮当作响,与腰侧金铃佩饰应和出独特韵味。
“春山弟?看够了没有?可以帮我系衣服带了么?”
明媚的男人一脸玩笑的看着面前比他小了一个头的俊美男子。
失礼了。
世子耳尖泛红,指尖却稳当。
他展开月白襕衫,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在盘扣与系带间,素白袖口不经意擦过王子胸前朱砂痣。
对方故意前倾的胸膛几乎贴上他发顶,温热呼吸扫过耳垂:中原男子当真温柔。
殿下谬赞。世子系紧最后一道绦带,却被突然攥住手腕。
王子掌心的薄茧摩挲着他腕间红痕,琥珀色瞳孔泛起涟漪。
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倒让我想起我们王庭的琉璃盏,碰一碰便要碎了。
“好了,走吧,您可是我们中原的贵客,不在场,皇上会着急的。”
世子连忙拉着王子的衣袖往殿内赶逃避方才的尴尬氛围。
“不着急,还在奏乐,春山弟,你可曾婚配?”
“未曾。”
“家中可有弟妹?”
“有一弟名唤阿水。”
“跟你长得一样水灵?”
“您这是要查户口?”
“哈哈哈,家中有一妹,尚未婚配,作为长兄,自然是要帮忙张罗。”
“阿水还小,等两年遇到合适的机会,还请王子帮忙引荐。”
“好,那就一言为定。等寻回故人,我定会再来中原与你相遇。”
“扬州城国公府恭候王子光临。”
待二人相携步入正殿,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太子摩挲着羊脂玉指环的指节骤然收紧,浑浊目光黏在春山世子泛着薄红的脸颊上。
那眉眼如画的青年今日着了鹤氅,广袖翻飞间恍若画中仙,偏生又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看得年过半百的太子喉结滚动。
这张脸...
太子摩挲着指环的拇指突然发力,在玉面上刻出半道大小不一的划痕。
他盯着世子颈间若隐若现的银饰压痕,眼底翻涌着贪婪与阴鸷,若是女儿身,怕不是要教三千里江山都失了颜色。
当世子回首轻笑时,眼尾泪痣随着笑意轻颤,竟让太子恍惚间瞧见了故去皇叔的影子。
太子将碎玉指环狠狠按进掌心,渗出血珠的指缝间挤出冷笑。
待明成那两个孽障落网,即刻将春山世子送回扬州,这般祸水,可留不得。太子不禁扶额,暗自发狠。
华灯初上,觥筹交错间,酒过三巡,殿内大臣们已是醉意朦胧,步履踉跄,相互搀扶着离席归家。
而此时,世子心中牵挂着偏殿里的阿水,匆匆别过众人,足不点地,疾步返回。
夜色如墨,偏殿四周氤氲着诡异的气息。
无数孤魂野鬼张牙舞爪,扒在门框之上,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似是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跃跃欲试。
殿门在它们的撞击下,发出沉闷而又急促的砰砰声,仿佛随时都会被撞开,让这些恶鬼涌入殿内。
世子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呵,定是阿狸又跑出去胡闹了,这些鬼物八成是循着阿水身上的气息找来的。”
言罢,他身姿轻盈如燕,纵身一跃,直接飞上房檐,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
忽然,清脆的三清铃响划破夜空,刹那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世子神色凝重,左手迅速捏出法诀,右手凌空而书,指尖流转着金色的符文光芒。
那些鬼物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卷入空中,在飞速旋转的旋涡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转瞬之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尘埃在月光下缓缓飘落。
约莫一刻钟后,风声渐息,四周重归平静。
世子轻轻落地,推开门走进殿内。
他褪去沾染了些许尘土的衣衫,冲了个凉水澡,水珠顺着他精瘦的脊背滑落,带走了一身的疲惫。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将还发着低烧的阿水拥入怀中。
阿水身上传来的温热,仿佛一个小火炉,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世子温柔地将下巴抵在阿水的头顶,轻声呢喃道:“温度卡得刚刚好,小火炉,今日哥哥实在太累,明日再帮你降温。”
说罢,他收紧了怀中的手臂,缓缓闭上双眼,在阿水温暖的怀抱中,带着一丝安心与倦意,沉沉睡去。
窗外,月光依旧皎洁,静静地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
夜幕将皇家猎场渐染成黛青色时,禁区内突然炸开一团金红狐火。
雪白狐狸凌空翻身,九条蓬松尾巴扫过树梢,惊起满林寒鸦。
阴曹地府的腌臜东西,就会用符咒偷袭!
狸猫踩着飘落的银杏叶灵巧后退,琥珀色竖瞳映着对手炸开的狐火,小宝分明是我家主子的掌中宝,你们非要横插一脚!
赤狐抖开九条尾巴如同绽开的火焰折扇,每根尾尖都萦绕着幽蓝鬼火。
若不是你家那主子在阴间不择手段强留,小宝早该同我家大人夫妻双双把家还!
话音未落,狐尾突然化作漫天红绫,裹挟着阴寒之气横扫而来。
狸猫弓起脊背发出尖锐嘶鸣,周身骤然腾起银白雾气。
它前爪虚爪,半空中凝结出冰晶锁链,与狐火相撞时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两只灵兽你来我往,狐火点燃的枯枝与冰晶冻裂的石块在林间纷飞。
当白狐甩出勾魂尾时,狸猫突然团成雪球般滚到对方身下。
雪白绒毛炸成蒲公英状,伸出粉嫩嫩的肉垫狠狠拍在狐狸肚皮上。
无耻!居然偷袭软腹!
白狐炸着毛跳开三丈远,耳尖却不受控地耷拉下来。
狸猫蹲坐在断木上,用爪子慢条斯理地梳理胡须:打不过就耍赖,你们狐族就这德行?
激战正酣时,整片枫林突然亮起莹莹磷火。
白狐喘着粗气抖落尾尖残雪,九条尾巴却突然蔫头耷脑。
罢了罢了,三界六道谁不知道小宝是个惹人稀罕的小祖宗...要不咱学人间戏文里唱的,让自家主子分作上弦月下弦月轮着陪?
狸猫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蓬松的大尾巴卷住枝桠倒挂下来。
倒也不是不行...。
它歪着脑袋看月亮,绒毛在夜风里轻轻颤动,你先歇着吧,明儿我还得去给小宝送桂花酿呢。
白狐抖落身上的枫叶,九条尾巴慢悠悠盘成软乎乎的垫子:行,记得给我留半坛...。
话音未落,两只灵兽同时化作流光没入夜色,只留下满地焦黑树枝与半融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