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天衍宗来使传讯，原书男女主将至
“正戏，开场了。”
叶染的声音很轻，在空旷而血腥气未散的大殿里，几乎微不可闻。但这句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殿内那层由惊惶与凝重构成的薄膜。
跪在地上的小妖抖得更厉害了，他听不懂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这位新主上的声音，比殿外吹来的山风还要冷。
灰牙猛地抬头，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惊疑与戒备。天衍宗，那是统御这片山脉乃至更广阔疆域的人族巨擘，是所有妖族谈之色变的庞然大物。万妖窟在它面前，不过是山脚下一窝不起眼的蚂蚁。
“主上，天衍宗向来视我等妖族为邪魔外道，从无‘嘉奖’一说。这其中，必有诈！”灰牙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警惕，“属下愿带一支精锐，去山门外探个究竟。若他们来意不善……”他说到这里，眼中凶光一闪。
叶染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缓步走回那张用整块黑曜石打造的、属于妖王的宝座。她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扶手上狰狞的兽首浮雕。那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任主人留下的、陈旧的血渍。
“正因为从无先例，才更有趣，不是么？”她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灰牙还想再劝。在他看来，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什么“降妖有功”，不过是人族修士惯用的借口，他们下一步，恐怕就是要“顺手”把万妖窟也给“降妖”了。
“不必可是。”叶染打断了他，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们说要嘉奖谁？”
灰牙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万妖窟新主。”
“那你，就是万妖窟的新主。”叶染说道。
这句话让灰牙彻底懵了，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主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染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的心神，已经沉入了发簪之中。
“老龙，听见了？”她在脑海中问道。
敖烬那慵懒而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不屑：“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打着嘉奖的名义，实则前来探查虚实。一旦发现万妖窟内乱后实力空虚，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夺了这处地脉，再给自己的宗门功绩簿上添一笔‘斩妖除魔’的功劳。万年了，这套把戏还是这么无聊。”
他的分析与灰牙的担忧如出一辙，却更加辛辣，直指本质。
“分析得不错。”叶染在心中轻笑一声，“不过，这次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敖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味，“另一半是什么？”
“他们不是来探查虚实，而是来走个过场。”叶染的意识在神魂空间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在这个世界的‘剧本’里，万妖窟本该由一头蠢猪妖王统治，然后，天衍宗的一对‘天命之子’会联袂而来，经历一番‘苦战’，最终斩杀妖王，救出被献祭的女配，从此名声大噪，感情升温。”
敖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剧本”和“天命之子”这些新奇的词汇。他虽然不完全明白，但凭借活了无数岁月的直觉，他抓住了核心。
“你的意思是，来的人，就是那两个所谓的‘天命之子’？”
“八九不离十。”叶染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棋手落子前的笃定，“我杀了猪妖，抢了地盘，打乱了剧本的第一幕。但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有其惯性，它会自我修正。所以，‘斩妖除魔’的英雄们，还是会来。只不过，他们要斩的‘魔’，和要走的‘剧情’，需要变一变了。”
敖烬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他的神魂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有意思。你想怎么玩？让本尊重现龙爪，把那两个‘天命之子’也捏成肉泥？正好，本尊对这种受天道青睐的家伙，没什么好感。”
他的提议充满了龙族式的简单粗暴。
“那太便宜他们了。”叶染否决道，“杀了他们，剧本会立刻生出新的‘天命之子’，没完没了。而且，我还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离开这个妖窟，回到天衍宗的身份。”
敖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混进那群伪君子里面？”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本能的排斥。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至极的人族修士为伍，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为什么不呢？”叶染反问，“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而且，天衍宗里，可有不少我的‘老朋友’，我很想念他们。”
她说到“老朋友”三个字时，敖烬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平静的灵魂深处，有一簇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火焰，轻轻跳动了一下。
敖烬不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这个女人的疯狂，与他那种想要颠覆一切的狂暴不同。她的疯狂，是内敛的，是带着精密计算的。她享受的不是毁灭本身，而是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他们从高傲到惊恐，再到绝望崩溃的全过程。
这种玩法，似乎……比单纯的毁灭，要有趣得多。
“那你准备怎么做？”敖烬问，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种作为“同谋”的默契。
“很简单。”叶染在脑海中轻笑，“他们不是来嘉奖‘降妖有功’的新主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新主’。他们不是来扮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需要被拯救的‘美人’。”
她的计划，在这一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外界，大殿之内。
灰牙依旧跪在那里，冷汗已经浸湿了他背后的毛皮。主上的沉默，让他感到了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沉重的压力。他完全无法揣测，这位心思比深渊还要难测的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叶染终于再次开口。
“灰牙。”
“属下在！”灰牙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叶染缓步从宝座旁走下，来到他的面前，微微俯身。她的影子笼罩住灰牙，明明是如此纤细的身影，却给这头高大的狼妖带来了山岳般的压迫感。
“从现在起，你就是万妖窟之主，是带领群妖奋起反抗，亲手斩杀了残暴猪妖王的英雄。”叶染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灰牙的心上。
灰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而我，”她直起身，目光越过灰牙，投向殿外那片深邃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只是一个被猪妖掳掠而来，饱受折磨，侥幸在你们起义时活下来的、可怜的凡人女子。”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名报信的小妖，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他完全听不懂这番对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可能搬家。
灰牙的心脏，则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海啸。他先是震惊，然后是困惑，但当他看到叶染眼中那抹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时，一股寒意混杂着极致的敬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明白了。
主上根本没把天衍宗的使者当成威胁。
她在布局。
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巨大而精密的局。而他，灰牙，就是这个局中，一枚被主上亲自安放的、至关重要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灰牙心中的所有恐惧和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近乎狂热的激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头颅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属下……领命！”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属下，绝不辜负主上所托！”
叶染满意地点了点头。聪明的下属，总是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
“很好。”她转身，重新走向内殿，“客人应该快到了。在那之前，把这里……收拾得‘像样’一点。”
“像样？”灰牙抬起头，有些不解。
叶染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一场刚刚结束了血腥大战，死伤惨重，百废待兴……的样子。”
声音消失在内殿的黑暗中，只留下灰牙跪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句话。
血腥大战……死伤惨重……百废待兴……
他看着大殿内碧鳞一派的妖族尸体，看着自己身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一个无比清晰的剧本，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原来如此。
灰牙的眼中，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恍然与狂热的光芒。
主上要的，不是粉饰太平。
她要的，是一场能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