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万妖窟局势初定，灰牙恭敬献上宝库
当那股足以让神魂冻结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时，洞窟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滴答。
一滴不知从何处渗下的水珠，砸在远处的石笋上，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土石的尘味，再次蛮横地钻入每个妖怪的鼻腔。
一切都回来了。
叶染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里，重新映出了洞府内昏暗的火光。她还半跪在猪妖王那庞大的尸身旁，整条手臂依旧埋在对方温热的胸腔之内。
她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将手臂抽了出来。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多余的声响，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从丝绸中抽出一根绣花针。粘稠温热的血液包裹着她纤细的胳膊，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在手肘处汇聚，最终滴落在地，洇开一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花。
她身后的群妖，依旧维持着跪伏的姿态，但紧绷的肌肉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刚才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可一种更深沉、更具体的恐惧，却从他们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攫住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
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人族女子，在剖开前任妖王的胸膛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而伴随那种静止的，是一股让他们连灵魂都无法动弹的、源自亘古的恐怖气息。
现在，她动了。
灰牙的狼吻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鼻尖的毛发被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濡湿。他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地面，盯着那双从王座方向走来的、沾着泥土与血污的绣花鞋。
鞋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灰牙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他等待着宣判，是死，还是……成为一件顺手的工具。
叶染没有看他，她只是低头打量着自己那条血污斑驳的手臂，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嫌弃。她走到那张被猪妖王肥硕身躯坐得油光发亮的王座前，没有坐下，而是随手扯下王座靠背上一块还算干净的、用来装饰的锦缎，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臂。
从指尖，到手腕，再到手肘。
她的动作很认真，很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瓷器，而不是一条沾满血污的胳膊。那块华贵的锦缎很快就被染得看不出原色，而她的手臂则恢复了原本的白皙，只是皮肤因为血液的浸泡，透着一种异样的粉。
“把它处理掉。”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吩咐下人处理掉一件碍眼的老旧家具。
“是！是！主人！”
灰牙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要瘫软在地。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后那些还在发抖的妖怪们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群妖这才如梦初醒，几个胆子大的妖将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拖拽着猪妖王那小山般的尸体，连拖带拽地将其弄出大殿。其余的小妖则取来水桶和破布，开始惊恐地擦洗地面上的血迹，试图抹去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整个妖王大殿，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氛围中，迅速恢复着秩序。
叶染将那块脏污的锦缎随手扔在地上，目光在大殿里扫了一圈。那些忙碌的妖怪，无论实力高低，没有一个敢与她的视线对上，全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很好。
她要的，就是这种发自骨髓的敬畏。
就在这时，灰牙小跑着回到了殿内。他不敢走上台阶，只在台阶下再次跪倒，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地，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
“主人。”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猪妖……不，那头蠢猪的尸身已经处理。殿内也已命人清扫。请主人示下！”
叶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片刻。
灰牙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他那点刚刚坐上新王宝座的野心，以及对未来的盘算，在这道目光下，都显得如此可笑和透明。
“你做的不错。”叶染忽然说。
这句平淡的夸奖，对灰牙而言却不啻于天籁。他激动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连连叩首：“为主人效劳，是灰牙的荣幸！是灰牙的荣幸！”
“起来吧。”
“谢主人！”
灰牙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依旧弓着背，不敢直视王座的方向。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那是一把钥匙。
钥匙的造型很是粗犷，通体由某种黑色的兽骨打磨而成，握柄处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野猪头颅，上面还残留着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包浆厚重。
“主人，这是……这是万妖窟宝库的钥匙。”灰牙的声音里带着肉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赌徒下注般的决绝，“万妖窟自占据此地数百年来，历代妖王搜刮的宝贝，全在里面。灰牙……灰牙愿将其全部献给主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王位是叶染给的，那叶染随时也能收回去。与其等着被索取，不如主动奉上一切。他赌的，就是眼前这个神秘而恐怖的女人，在得到她想要的之后，还能留给自己一点残羹剩饭。
“哦？宝库？”
叶染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兴致。她从王座上走下，身形轻盈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她从灰牙手中拿过那把骨质钥匙，在指尖转了转。
“带路。”
宝库的位置很隐蔽，在妖王寝殿后方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后面。灰牙费力地推开布满青苔的巨大石门，一股混合着金属、尘土和药草腐败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洞窟内部并不大，也没有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景象。
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杂物间。
东一堆、西一簇，各种东西被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角落里，是码放得歪歪扭扭的兵器架，上面挂着各式各样造型夸张的刀枪剑戟，不少还带着豁口和暗沉的血渍。兵器架旁边，是几个敞开的木箱，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矿石，大多光泽暗淡，灵气驳杂。更深处，墙壁上挂着一串串干枯发黑的植物，看起来像是草药，但大部分都因为保存不当而失去了药性，只散发着一股苦涩的霉味。
灰牙跟在叶染身后，看着这些在普通小妖眼中足以引起厮杀的“宝贝”，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准备向新主人介绍几件“镇库之宝”。
“主人，您看这把‘开山斧’，乃是前前代牛妖王所用，重达八百斤，削铁如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染的目光只是在那柄布满铁锈的大斧上一扫而过，便再无停留，眼神平淡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灰牙的介绍卡在了喉咙里，有些尴尬。
叶染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在宝库中踱步。她的脚步很慢，视线在那些所谓的“宝贝”上逐一掠过。
脑海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宝库’？”敖烬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本尊当年用来垫桌脚的石头，都比这箱子里最亮的玩意儿强。小魔头，你该不会是想从这堆垃圾里，找出能给本尊解开封印的东西吧？”
“闭嘴。”叶染在心中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连同这根簪子，一起扔进化粪池。”
敖烬顿时没了声音。他可以不怕天，不怕地，但不知为何，这个小魔头嘴里那些稀奇古怪却又格外恶心的威胁，总能精准地让他闭嘴。
叶染的目光，最终越过了那些看起来最显眼的兵器和珠宝，投向了宝库最深处、最阴暗的一个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堆被认为是“废料”的东西——开采矿石时挖出的伴生废矿，一些锈蚀得不成样子的破铜烂铁，还有几件破损的、不知从哪个倒霉修士身上扒下来的法器残片。
在万妖窟的妖怪们看来，这里就是个垃圾堆。
叶染却缓缓走了过去，在那堆“垃圾”前蹲了下来。她的眼神，第一次变得认真起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一堆黑漆漆的矿渣里轻轻拨动着，像是在沙砾中寻找着遗落的珍珠。
灰牙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新主人的举动，满头雾水。
那些……不都是没用的废石吗？主人到底在找什么？
终于，叶染的动作停了。
她的指尖，停在了一块毫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上。那石头通体焦黑，表面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像一块被火烧过的煤炭，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上面还落满了灰尘。
可就在叶染的目光落上去的刹那，她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亮起了一点真正的、灼热的光。
她的嘴角，也随之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充满了愉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