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柳如烟送来毒丹方，叶染将计就计
李全。
叶染的脑海中，这个名字一闪而过。
她记得此人，是柳如烟身边最得力的几个跟班之一，平日里仗着圣女的势，在普通弟子面前向来是眼高于顶，何曾用过这般近乎卑躬屈膝的语气。
小师叔？这称呼更是有趣。自己拜了赵鹤为师，辈分一跃而上，成了丹堂乃至整个宗门的小师叔。这一声称呼，叫得倒是规矩，只是那谄媚的调子里，藏着多少真心，又有多少算计，便耐人寻味了。
她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温润的暖玉，敖烬本源魂力带来的暖意，正一丝丝地渗入她的掌心，安抚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像一盆冷水，将那份难得的静谧浇得一干二净，也让她从片刻的恍惚中，彻底回到了这场“游戏”里。
她走到门前，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隔着门板，用一种带着几分胆怯和不确定的声音问道：“李……李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李全显然没料到她会回应，声音里透出一丝喜出望外，连忙道：“小师叔折煞弟子了！您如今是赵长老的亲传弟子，弟子怎敢当您一声师兄！是圣女殿下，听闻您拜入丹堂，特意命弟子送些东西来，为您庆贺。”
柳如烟？庆贺？
叶染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慌乱。她拉开门栓，将门打开一道缝，只探出半张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与局促，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李全。
他穿着一身外门管事的服饰，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手里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托盘，托盘上盖着明黄色的绸布。看到叶染这副模样，李全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轻蔑，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谦卑恭敬。
他将托盘往前送了送，躬身道：“小师叔，先前在山门前，都是一场误会。圣女殿下也是心直口快，怕您在妖窟受了委屈，言语上才急切了些。她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您呢，这不，一听说您能重新修炼，还得了赵长老的青眼，圣女殿下比谁都高兴。她特意嘱咐弟子，将这份她早年偶然得到的上古丹方送来给您，希望能助您在丹道上更进一步。”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道歉，又是示好，将柳如烟塑造成了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关爱同门的圣女形象。若换做原主，此刻怕是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对柳如烟感激涕零了。
叶染也确实“感动”了。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砸得不知所措。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接那托盘，却又在半空中缩了回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难以置信：“圣女姐姐……她……她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当然没有！”李全拍着胸脯保证，将托盘又往前递了几分，几乎要塞进叶染怀里，“圣女殿下说了，大家都是同门姐妹，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都让它过去。以后您就是丹堂的小师叔了，还望您在赵长老面前，能为圣女殿下美言几句。”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叶染心中明镜似的。柳如烟这是怕自己得了赵鹤的势，吹枕边风报复她，所以先下手为强，用一份“大礼”来堵她的嘴，顺便再挖一个更大的坑。
她吸了吸鼻子，用一种近乎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分量不轻的托盘。
“李……多谢你了。也请你……替我谢谢圣女姐姐。”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哭泣，“圣女姐姐的大恩大德，叶染……叶染没齿难忘。”
这番表演，显然让李全十分满意。他看着叶染那副感激涕零、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那点紧张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一个蠢货罢了，就算走了狗屎运拜了师，也还是个任人拿捏的蠢货。圣女的计策，果然天衣无缝。
“小师叔言重了，这都是弟子该做的。”李全脸上的笑容变得轻松了许多，“东西送到了，弟子就不打扰小师叔清修了。您好好参悟这丹方，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差人去外事堂找我。”
说完，他再次躬了躬身，转身离去。那脚步轻快，背影里都透着一股任务完成的得意。
直到李全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丹房外的长廊尽头，叶染才缓缓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咔哒。”
门栓落下的清脆声响，仿佛一个开关，瞬间切换了整个房间的气场。
前一秒还梨花带雨、柔弱无助的少女，下一秒，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那双刚刚还蓄满泪水的眼眸，此刻清冷如冰，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漠然与讥诮。
她将托盘随意地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伸手，揭开了那块明黄色的绸布。
绸布之下，是一卷用上好的雪蚕丝织成的卷轴，两端是温润的白玉轴头，看起来古朴而贵重。
叶染伸出两根手指，拈起卷轴，缓缓展开。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卷轴上，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朱砂小楷，密密麻麻地书写着一篇丹方。
丹方名为——“九窍金丹”。
光是看名字，就足以让任何炼丹师为之疯狂。九窍金丹，传说中能洗涤神魂、稳固道心、甚至能助修士在突破瓶颈时，增加三成成功率的上古灵丹。这种级别的丹方，早已失传千年，随便泄露出去一角，都足以在整个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
柳如烟倒是真下血本。
叶染的目光从那一个个古朴典雅的字迹上扫过，没有丝毫的激动与欣喜。她的眼神，就像一位最严苛的考官，在审阅一份漏洞百出的答卷。
“紫河车、七星草、鹿衔芝、龙胆……嗯，配伍倒是中正平和，看起来确实是稳固神魂的路子。”她的指尖在卷轴上缓缓划过，每念出一个药名，她脑中那浩如烟海的魔尊知识库，便自动浮现出该药材的千万种药性变化与配伍禁忌。
“火候，先文后武，九转九还，手法倒也精妙。”
“凝丹时，需引月华之力中和药性……有点意思。”
这丹方，从头到尾，无论从药材配伍，还是炼制手法来看，都堪称完美，毫无破绽。任何一个炼丹大师来看，都会如获至宝。
可惜，看这份丹方的人，是叶染。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药材列表的末尾，两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辅药上。
“鬼臼、伴月花。”
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名字，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鬼臼，性阴寒，有微毒，常用于炼制一些驱邪避秽的低阶符水，但在高阶丹药中，其微弱的毒性通常会被主药中和，只取其稳定药性的功效。
伴月花，性温和，能吸收月华，是“引月华之力”这道工序的关键引子。
这两种药材，单独看，或者与丹方上其他任何一种药材搭配，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它们的存在，让整张丹方看起来更加合理，更加天衣无缝。
但是，当这两种药材，同时出现在一个需要“九转九还”的炼制过程中，并且最终要用“地心烈火”进行凝丹时……
一场完美的谋杀，便诞生了。
在烈火的反复煅烧下，鬼臼的阴寒之毒，会被提炼、激发到极致。而伴月花吸收的月华之力，在这种情况下，将不再是温和的能量，反而会成为一种催化剂，将那阴毒，完美地、无声无息地融入到每一丝药力之中。
最终炼成的“九窍金丹”，从外观到丹香，都不会有任何问题。服下之后，修士确实会感觉到神魂清明，修为精进。
但那只是假象。
那阴毒会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侵蚀神魂的根基。每一次运功，每一次修炼，都像是在用那剧毒浇灌自己的灵魂。等到发现不对时，神魂早已被蛀空，变成一具空有修为的躯壳，最终在某一次突破或者心魔入侵时，魂飞魄散，死得无声无息，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比那拙劣的噬魂粉，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柳如烟，为了杀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叶染将卷轴重新卷好，握在手中。雪蚕丝那冰凉顺滑的触感，与她袖中暖玉传来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来自同类的、笨拙而不言说的守护。
一边是来自“姐妹”的、精心包装的致命毒药。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原主，此刻恐怕正捧着这份丹方，满心欢喜地幻想着自己丹道大成，一飞冲天的场景吧。然后，她会兴冲冲地跑去找赵鹤，献上这份“大礼”，师徒二人一同研究，最终一步步，走向柳如烟为她铺好的死亡之路。
可她不是原主。
她看着手中的卷轴，就像看着一个有趣的玩具。
直接把丹方交给赵鹤，揭穿柳如烟的阴谋？
不，太无趣了。那不过是引来一场口舌之争，柳如烟大可以推说自己也是无意中得到，并不知晓其中凶险。没有实质的证据，根本动不了她分毫。
那……就这么算了？
更不可能。叶染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算了”这两个字。有仇不报，那还当什么魔尊？
她的目光，落向了那座安静燃烧着地火的玄火炉。袖中的暖玉，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安宁温和的力量，仿佛在告诉她，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有足够的底气。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既然柳如烟这么“好心”，送了她一份“九窍金丹”的丹方。那她，怎么能辜负这份“美意”呢？
她要炼。
不但要炼，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丹房，这玄火炉，把这炉“九窍金丹”给炼出来。
只是，这丹药最终会吃到谁的嘴里，那就有趣了。
叶染拿起那卷雪蚕丝丹方，走到玄火炉前，将它放在了炉口旁的石台上。幽蓝色的地火，将她绝美的侧脸映照得明明灭灭，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燃起了一簇比地火更加危险、更加炽热的火焰。
“柳如烟……”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在“九窍金丹”四个字上，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
“这份大礼，我很喜欢。等着吧，丹成之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