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可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她身上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静谧与规则的压迫感。那把月华流转的银弓和那柄寒意刺骨的银短剑,仿佛不是武器,而是某种宇宙法则的具象化。
王恪暗红近黑的眼眸死死锁定着林三可,本能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体内那股毁灭性的暴虐能量咆哮着,催促他将眼前这个阻碍彻底撕碎!铁砧倒下的画面、虚空织网者的尖啸、锈蚀咏唱者的惨状,如同燃料般不断注入他疯狂的意志。
“阻我者……死!”
王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形再次爆冲而出!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狂暴!他手中的“断妄”已彻底化为暗红血色,挥动间带起一片毁灭性能量的狂潮,所过之处,空间扭曲,金属蒸发,仿佛要将整个核心室连同林三可一起彻底湮灭!
面对这足以秒杀图格强者的狂暴一击,林三可蛇瞳中依旧平静无波。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优雅而精准地抬起了手中的银弓。没有箭矢,只是纤指轻扣弓弦,然后,轻轻一弹。
嗡——!
一道凝练如银线、细若发丝的光矢离弦而出。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反而悄无声息,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叮!
又是一声清脆到极点的碰撞声!
银线光矢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断妄”力量最狂暴、也是最不稳定的一点上!并非硬碰硬,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者用银针刺入病患的关键穴道!
王恪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狂暴的能量瞬间溃散、倒卷!巨大的反噬力让他手臂剧痛,气血翻腾,再次踉跄后退!他暗红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与一丝被绝对力量压制后的惊悸!
“规则,不是用来践踏,而是需要理解和运用的。”林三可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的力量源于悲剧,但沉溺于悲剧的狂怒,只会让你成为悲剧本身,最终……被规则反噬。”
“闭嘴!”王恪怒吼,意识深处的暴虐被彻底激怒!他不再保留,将体内所有的毁灭性能量疯狂注入“断妄”!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甚至隐隐压制了核心室本身的幽绿光芒!他双手握刀,整个人与刀合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暗红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再次冲向林三可!
“冥顽不灵。”林三可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她终于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竟然后发先至,迎向了王恪!手中的银短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不是格挡,不是硬拼,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点、刺、抹、挑,每一次轻描淡写的接触,都精准地击打在王恪力量运转的节点和“断妄”能量流动的薄弱处!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爆开!林三可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在王恪狂暴的攻击中闲庭信步。她的每一次出手,都让王恪感到无比的憋屈和难受!他的力量仿佛打在空处,又仿佛被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牵引、偏转、瓦解!银短剑上蕴含的并非强大的冲击力,而是一种切断能量连接、瓦解法则结构的诡异力量!
这不再是力量的对决,而是境界的碾压!是对力量本质理解的云泥之别!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中?!”王恪在心中疯狂咆哮。每一次攻击被轻易化解,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骄傲和疯狂之上。林三可的身影在他暗红的视野中变得模糊而缥缈,如同无法捕捉的幻影。
(疯狂意志):“杀了她!撕碎她!她是在戏弄你!就像梅芙!就像零!所有高高在上的存在都该死!力量!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残存理智):“不对……她的力量……不一样……没有戏谑,没有玩弄……只有……冰冷和……精准?像……像在……修正一个错误?”
铁砧浑身是血倒下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剧烈的刺痛感让他的攻击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
(疯狂意志):“痛苦!愤怒!就是这些力量!用它们毁灭一切!”
(残存理智 - 微弱):“铁砧……是为了救我……如果我彻底变成怪物……他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林三可的银短剑再次点来,这一次,剑尖上蕴含的力量似乎有所不同,带着一丝奇异的震荡,直接透入王恪的脑海!
嗡——!
王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惊涛骇浪!无数被压抑、被遗忘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废铁镇的挣扎,老瘸子浑浊却带着最后善意的眼神……
——锈水镇的混乱,那两个佣兵谈论“森蚺”时眼中的恐惧……
——静思回廊中,感受万千宇宙法则时的渺小与震撼……
——清虚子拂尘轻扫,谆谆告诫“唯心唯我”时的期许……
——以及……第一次见到林三可时,她蛇瞳中那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些画面与此刻林三可那冰冷无波、却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规诫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冲击!
“啊——!”王恪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暗红色的能量在他体内剧烈冲突,时而暴涨,时而萎缩。他的脸孔在极度狰狞与短暂的迷茫间飞速变换。
“你的‘道’,走偏了。”林三可的声音再次直接穿透狂躁的能量屏障,清晰地响彻他的心底,“格洛菲斯的力量是镜子,映照宿命,而非枷锁,禁锢自身。‘真如弑妄’,弑的是外妄,守的是本心。你如今,心已生妄,如何弑妄?”
银弓再次抬起,这一次,弓弦之上,凝聚的不再是细丝般的光矢,而是一支仿佛由月光与冰晶凝结而成的实体箭矢!箭矢尖端,一点极致的寒芒锁定王恪的眉心,散发出冻结灵魂的气息。
“最后一箭,清心,抑或……寂灭。”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让王恪狂躁的意识出现了瞬间的冰冷清明。
战斗?还是救赎?
内心的战场,在这一刻,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是彻底沉沦于毁灭的疯狂,还是在绝境中找回那一线“自我”的微光?
王恪的暗红双眸,死死地盯着那支决定命运的箭矢,以及林三可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蛇瞳。整个核心室,只剩下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那支银箭凝聚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