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奶奶放下喷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她朝胡文玉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唉,造孽啊……”孙奶奶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更显得出老人的沙哑沉重,
“隔壁院子租住的那位关大姐,前几天……人没了。这不,她儿女今天被房东催着,过来收拾屋子腾地方呢。”
胡文玉微微一怔:“关奶奶她……不跟儿女一起住吗?”
“一起住?”孙奶奶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老两口心眼实在,一辈子为了孩子。
早几年就把自个儿单位分的老房子过户给大儿子了,说是给大孙子结婚腾新房。老两口就搬出来租房子住。
前年,关大姐的老伴儿没了,她一个人,精神头慢慢就垮了,想着回儿子家吧,儿子又说生了重孙子,屋里挤得转不开身,没地方安顿她……”
孙奶奶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凉意:“后来,下雨天,她出门摔了一跤,就瘫在床上了,动不了啦。
躺了足足一年……儿女倒是每天过来一趟,送顿饭,擦把脸,也算没彻底不管吧。可久病床前……唉……
听说最后那段时间,喂饭都喂不进去了,人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像耳语一般:“街坊邻居私下里都嚼舌头,说……说怕是活活饿着没的……没人真有耐心一口一口喂到底啊……”
胡文玉听得心里发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关奶奶的其他孩子呢?就不管吗?”
“管?”孙奶奶嗤笑一声,带着看透世事的悲凉,“老两口那点家底,房子、积蓄,早些年都填给老大一家了。
听说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钱,也让老大家的大孙子甜言蜜语哄了去。老二、老三心里憋着气呢,觉得爹妈偏心,自然也就不愿意多伸手。
这就是亲生的...人啊,不管到啥时候都要把钱抓在自己手里,干啥都方便......”
孙奶奶说完,沉默地看着隔壁的方向,眼神透着沧桑,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位老邻居凄凉的晚景,也或许,想到了自己。
她摆摆手,不再多说,拿起喷壶默默回了自己屋。
胡文玉心情沉重地走出院门。正好看见隔壁院子里推出一辆三轮车,车上装着老式的厚床板和一些破旧家具。
几个男女正指挥着收废品的人把一堆破烂过秤,嘴里还抱怨着“这破玩意不值钱”、“赶紧弄走得了”。
能卖钱的很快被拉走了,剩下一些零碎杂物被随意扔在了不远处的垃圾堆旁。
胡文玉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丢弃的破碗和一张随意丢弃边缘已经散开的旧草席。
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布满油污,还能看到褐色污渍的旧枕头上。
她脖颈上的锦鲤吊坠似乎微微发热,一种奇异的感觉牵引着她。她按住了锦鲤,镇定的往外走。
隔壁院子的人都走了,附近也没人了,她趁天色昏暗,快步走向垃圾堆,先是假装查看那破草席,随后迅速地将那个油腻的破枕头和草席一并捡起,抱在怀里,低着头快步走回小院。
孙奶奶的房门关着,大概心情也不好。胡文玉径直回到自己小屋,关上门,心脏还在咚咚直跳。
她拿出手帕蒙住口鼻,抵挡那枕头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掂量了枕头,但她相信锦鲤的提醒。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枕头皮,里面是黑乎乎的荞麦壳,散发着一股陈腐气。
她伸手进去摸索,在中间摸到一个硬块。是一个缝死在里面的、更小的“枕中枕”,约莫沙包大小。
她的心跳更快了,倒出荞麦壳,用刀尖仔细挑开这个小布包的缝线,里面塞着棉花。
拨开棉花,两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和一块温润洁白的弥勒佛玉佩赫然出现在眼前!红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光芒,玉佛触手生温。
胡文玉拿着这三样东西,一时愣住了。
这大概是关奶奶藏了一辈子、最后的一点私心与体己。
久病床前无孝子,她或许早已心寒,既来不及托付,也死了心,最终宁可让这点宝贝随自己埋没,或是……便宜了不知哪个有缘的路人。
沉默良久,胡文玉轻轻将荞麦壳塞回旧枕头。将三样宝贝收进空间的梳妆匣里。她决定要想办法打听一下关奶奶葬在哪里,有机会,得去祭拜一下这位老人。
平静下来后,她看向那卷破草席,边缘的篾条已经散开。她动手拆下一些篾条,将席子拆成需要的大小。
出门去了钢铁厂,附近还有几个小摊,胡文玉从一位大娘手上买了两个烧饼嚼着,瞧着另外几个摆摊的位置,瞧着也无人驱赶,这便是好。
回来的路上,将旧枕头扔在一处杂物堆,匆匆回了院子,将旧席子洗刷干净,开始规划明天的摆摊大业。
她决定下午厂子下班前过去,找了一块地,从编织袋里取出卷着的草席将,袜子与各种发卡摆好,昨晚她还用拆下来的篾条简单编成了长条状,把弹簧夹夹在上面,方便展示。
准备好一些零钱装在挎包里,内心有点坍塌,深吸几口气,面带微笑,等待着工厂人班。
两名结伴而行的女工最先停下脚步,拿起摊上的尼龙袜问价。
胡文玉介绍道:“这袜子都是最新的款式,上海来的,结实又耐穿,三块一双。颜色也多”
“这么贵啊,便宜点,我拿两双!”
“那这样,真少不了,我看你头发黑亮亮的,送你个塑料夹,这个也要卖五毛一根呢!”
姑娘正犹豫,她的工友拿起彩色的有机塑料夹看了看,跟胡文玉商量,
“我俩一人买两双袜子,你给我俩都送两个塑料夹。”
胡文玉做出一副艰难的样子,“不行,那我不挣钱了。这样,第一单,图个顺利,一人一个塑料卡子,一字夹给你俩一人再送几根。”
两个年轻姑娘明显意动了,蹲下身子,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款式,胡文玉大方的给了一人五根一字夹,两人满意掏钱走人。
第一单的成功,给了胡文玉信心,但凡有人在地摊前驻足,她就热情的招呼:
“看一看,都是新到的发卡,款式多,颜色多,还有结实的尼龙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