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七年正月末,齐妃事败后。
齐妃风波过后,咸福宫似乎愈发宁静。六阿哥弘晏已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活泼可爱。敬妃与安陵容将大部分心力都倾注在孩子身上,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然而,这日午后,弘瞻午睡醒来,却无端哭闹不止,小脸通红,额头发烫,竟是发起热来。
敬妃与安陵容顿时慌了神,立刻传召太医。温实初匆匆赶来,仔细诊脉后,眉头微蹙:“阿哥这是着了风寒,引起发热。好在发现及时,脉象虽浮数,但尚无大碍。”他开了退热安神的方子,又嘱咐需格外小心看护,切莫再受风。
虽是有惊无险,但孩子生病,总让为人母者心惊胆战。安陵容守着喝了药昏昏睡去的弘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敬妃虽沉稳些,也是面色凝重,握着安陵容的手安慰道:“别怕,温太医说了无碍,瞻儿身子底子好,很快会好的。”然而,两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病,来得是否太过突然?咸福宫上下已是万分小心,为何还会让阿哥染上风寒?
咸福宫六阿哥生病的消息,自然传到了端妃耳中。她捻着佛珠,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齐妃刚倒,皇后注意力必在肃清余孽和安抚甄嬛上,此时正是对咸福宫下手的好时机!
即便不能一击致命,若能制造些事端,让皇后和敬妃、安陵容之间生出嫌隙,或是让皇帝觉得咸福宫照顾皇子不力,也是好的。
她想起安陵容性子敏感多思,敬妃虽稳重但护犊心切。若此时有些关于“皇子体质孱弱”或“生母福薄连累皇子”的流言悄然传出,再“巧合”地让安陵容听到……以安陵容的心性,必会郁结于心,日夜悬心,这于她自身和皇子,都非好事。若能引得她与敬妃因照顾皇子之事产生摩擦,更是意外之喜。
“钱嬷嬷,”端妃低声吩咐,“去找几个嘴碎又‘关心’六阿哥的宫人,就说……六阿哥此番病得蹊跷,怕是年纪小福薄,受不住某些……嗯,或许是住处风水?或是身边人气息相冲?记住,话要说得模糊,似是而非,如同关心则乱的无心之语便可。”她要的,就是这疑心生暗鬼的效果。
咸福宫阿哥生病的消息,宜修同样第一时间得知。她立刻派剪秋带着补品和太医前去探望,并传话让敬妃、安陵容安心照顾孩子,不必忧心其他。
剪秋回来后,低声道:“娘娘,温太医说阿哥是寻常风寒,但奴婢瞧着,敬妃娘娘和安嫔娘娘似乎有些忧心过度。”
宜修眸光微闪:“孩子生病,父母忧心是常情。只是……这病来得时机,未免太巧了些。”齐妃刚倒,咸福宫就出事,她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想趁机兴风作浪。端妃,是你吗?
她沉吟片刻,下令:“加派两个稳妥可靠的嬷嬷去咸福宫帮衬,明着是帮忙照顾阿哥,暗里盯着点,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另外,让人留意宫中近日可有关于咸福宫或六阿哥的非议。”
她绝不会让端妃的毒计得逞,咸福宫和六阿哥,是她棋盘上的重要一环,不容有失。
甄嬛得知弘瞻生病,感同身受,毕竟自己也是身怀六甲之人。她让眉庄代她前往咸福宫探望,并带去一些温和的补品和孩童玩的拨浪鼓等物,以示关怀。
眉庄来到咸福宫,见安陵容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未眠,敬妃也是强打精神,便温言安抚了几句。
她心思细腻,隐约感觉咸福宫气氛除了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紧绷。离开时,她私下对敬妃道:“敬妃姐姐,如今多事之秋,万事还需放宽心。有些话,听过便算了,最要紧的是阿哥平安。”
敬妃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眉庄的暗示,感激地点头:“多谢沈贵人提醒,我省得。”
端妃的计策开始生效。不过两三日,一些模糊的议论便在不起眼的角落悄然流传。
“听说六阿哥这次病得可不轻呢,小小人儿,真是受罪。”
“唉,说来也是,自打出生就……是不是咸福宫那边风水有些……”
“嘘!别瞎说!不过,安嫔娘娘性子弱些,怕是……”
这些流言如同瘟疫,虽不猛烈,却无孔不入。很快,一些风言风语便拐弯抹角地传到了安陵容耳中。她本就因孩子生病而自责不已,听到这些“福薄”、“风水”、“性子弱”的暗示,更是心如刀绞,整日以泪洗面,对着弘晏喃喃自语:“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身体状况也愈发憔悴。
敬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面严厉弹压宫中的流言,一面开解安陵容,但收效甚微。咸福宫上空,笼罩着一层由恶意编织的阴云。
夜深,咸福宫内,弘瞻喝了药终于安稳睡去。安陵容却仍坐在摇篮边,泪痕未干,怔怔出神。敬妃处理完宫务回来,见她如此,心中叹息。
她走过去,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将手放在安陵容颤抖的肩上。安陵容感受到那温暖沉稳的力量,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敬妃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晏儿……还连累姐姐受人非议……”
敬妃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傻话。孩子生病是常事,与你何干?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见不得人好的魑魅魍魉,你若放在心上,便是中了她们的计。我们清清白白,一心只为瞻儿好,何惧他人闲言碎语?皇后娘娘也是明察秋毫的。”
她拿起一旁温着的安神茶,递到安陵容手中:“喝点茶,定定神。瞻儿还需要你。你若倒下了,才真是如了那些人的愿。”
安陵容捧着温热的茶杯,听着敬妃沉稳的话语,看着摇篮中儿子恬静的睡颜,狂躁不安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她靠在敬妃肩头,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港湾。这一刻,超越位份和血缘的温情,成了抵御外界恶意最坚实的力量。
长夜漫漫,但有人并肩,便不再那么难熬。
端妃的移星之计,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利用人性的弱点,播撒猜疑的种子。
安陵容的敏感多思成了被利用的突破口,敬妃的沉稳也因流言和安陵容的状态而受到考验。咸福宫内部的和谐,正面临一场无声的冲击。
皇后宜修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她需要判断这只是端妃的骚扰,还是更恶毒计划的前奏。同时,她也需考虑,如何既能保护咸福宫,又能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安陵容和敬妃对自己的依赖。
而甄嬛和眉庄,则更加警惕地守护着闲月阁的一方天地,深知在这深宫之中,无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这场由六阿哥一场小小风寒,正在悄然改变着许多人的心境和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