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那双泛着紫意的眼睛里。
戒备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交织。
他护着孩子们又退了一步，脊背几乎要抵上冰冷的土墙。
“你胡说！”
他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
却又努力想压下去，显得色厉内荏。
东方煜尘并不急于辩驳。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深潭。
他指尖那缕金色剑气悠然流转，散发出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道韵。
将院落中弥漫的阴冷潮湿气息都驱散了几分。
就在这时，被阿禹护在身后那个刚才说话的小女孩。
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瞬间憋得青紫。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倒下。
“小铃铛！”
阿禹惊呼，慌忙抱住她。
用力拍打她的后背，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药……最后的药昨天已经用完了……”
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哭声一片。
东方煜尘目光扫过小女孩，一眼便看出她并非普通病症。
而是沾染了一丝极淡的阴煞之气，侵蚀了心脉。
对于修仙者而言不难祛除，但对这些凡人孩童。
尤其是身体本就虚弱的小铃铛，却是致命的。
他不再多言，并指如剑，那缕金色剑气倏然飞出。
轻柔地绕着小铃铛的眉心一转。
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被剑气逼出，瞬间消散在空中。
小女孩的咳嗽戛然而止，青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孩子们惊呆了，阿禹更是瞪大了眼睛。
看着东方煜尘如同看着神明。
“你……你救了她？”
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
“举手之劳。”
东方煜尘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阿禹看着怀中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的小铃铛。
又抬头看向东方煜尘。
对方的目光依旧平静，没有施恩者的得意。
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他心中的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崩塌。
他轻轻将小铃铛交给另一个稍大的孩子照顾。
然后走到东方煜尘面前，深吸一口气，直直地跪了下去！
“前辈！求您救我！我……我不能死！”
阿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生欲和某种坚定的东西。
“我死了，他们……他们就没人管了！”
东方煜尘看着他，没有立刻扶他起来，只是问道：“为何独自带着这些孩子？”
阿禹眼神一黯，低声道：“我们都是被遗弃的。”
“我是最大的，我不护着他们，还有谁管他们？”
他攥紧了拳头，“偷饼……是没办法。但我只偷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贩，而且，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还！”
阴影中，烬的身影微微波动。
传来一道意念：“此子心性尚可。”
道爷的声音也在东方煜尘脑中响起：“煜尘小子，灵族虽灭，但其皇族血脉向来重诺坚韧。”
“观其言行，确有其风骨。这份因果，或可一结。”
东方煜尘心中已有决断。
他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阿禹托起。
见阿禹再次后退一步，神色庄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衫。
然后对着东方煜尘，毫不犹豫地俯身，“咚”、“咚”、“咚”——
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角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
再抬头时，少年光洁的额上已是一片红痕。
沾染了尘土，但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朗声道：
“弟子方禹，拜见师尊！”
这一声“师尊”，叫得郑重无比。
其他孩子也跪在地上有模有样的跪拜起来。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决心。
东方煜尘微微一怔，看着少年那郑重其事又带着一丝忐忑的模样。
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他并未正式答应收徒，但这少年却已自行拜师。
这份果决和认定，倒让他不好直接拒绝了。
也罢，既然承了这份因果。
一个名分，给了也无妨。
他受了这三个头，算是默认了这师徒关系。
“起来吧。”
东方煜尘语气依旧平淡。
但细微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方禹心中一喜，知道师尊这是认可了自己，连忙起身。
然后指着身后的孩子们，一一介绍道：“师尊，这是小铃铛，您刚救了她。”
他指了指还在沉睡的小女孩。
然后又拉过一个虎头虎脑，虽然瘦弱但眼神倔强的男孩。
“这是二虎，力气最大，平时帮我照看大家。”
接着，他又介绍了其他几个孩子。
名字都朴素简单，狗蛋、小丫。
每一个孩子，在方禹介绍时。
都怯生生又带着好奇地看着东方煜尘。
小声地跟着方禹喊“师尊”或者“仙长”。
东方煜尘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看着这群衣衫褴褛却眼神纯净的孩子。
又看了看虽然年幼却已然扛起责任的方禹，心中了然。
这或许就是支撑着方禹在绝境中也不放弃的信念所在。
“既入我门，当守规矩。”
东方煜尘看着方禹，声音不高。
却自带威严。
他心中却暗自与道爷沟通：“道爷，接下来看你的了？”
道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早有打算的悠然：“煜尘小子，你这师尊都当了，自然要负责到底。”
“将他们带入道界吧。此阴煞之气偶有侵袭，不利于这鸿蒙禁体初步稳定。”
更不利于这些娃娃们成长。
带他们入道界吧。
“好。”
东方煜尘心念电转，觉得此法最为稳妥。
他不再多言，解下一直悬于腰间的悟道牌。
古朴的木牌在他掌心悬浮，散发出温润朦胧的光华。
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方禹和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师尊要做什么。
只见东方煜尘指尖元力吞吐。
轻轻点在那悟道牌中心。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直抵灵魂的震鸣响起。
下一刻，在东方煜尘身前，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道光门缓缓浮现。
门内并非漆黑，而是流淌着柔和清澈的光。
隐约可见其后有山川虚影，草木嫩芽破土而出。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
那气息比院落中乃至整个玄剑宗的元气都要纯净浓郁无数倍。
“走吧，进去。”
东方煜尘收回手，看向方禹和孩子们，语气平静。
仿佛只是推开一扇普通的门。
方禹看着那神奇的光门，又看了看身后有些畏惧的伙伴们。
眼中虽有惊奇，但对师尊的信任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出脚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光门之中。
身影瞬间被那柔和的光芒吞没。
“二虎，带大家跟上！”
方禹的声音从光门内传来，带着一丝回音，却清晰无比。
名叫二虎的男孩，虽然看着那光门有些紧张。
但还是咬了咬牙，拉起身旁还有些迷糊的小铃铛。
又对狗蛋、小丫等人喊道：“快，跟上阿禹哥！”
他展现出了作为“二把手”的担当，护着几个更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光门。
其他孩子见二虎和小铃铛都进去了。
也壮着胆子，一个接一个地跨入其中。
待到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消失，东方煜尘神识扫过空荡荡的院落。
确认再无遗漏，这才一步踏入光门。
在他进入后，光门如同涟漪般缓缓收敛、平息，最终消失不见。
破败的院落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地上散落的几片枯叶。
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
道界之内。
方禹和孩子们只觉得眼前光华一闪。
脚下一实，已然置身于一个全新的天地。
天空是清澈的淡青色，没有日月，却自然光明，柔和的光线洒满大地。
脚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散发着好闻的清新气息。
不远处，一条蜿蜒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
几株嫩绿的、散发着微光的灵草在溪边摇曳。
更远处，是朦胧的山峦轮廓，笼罩在淡淡的灵雾之中。
这里的空气吸入口中，都带着一丝甘甜。
让人精神一振，连身体都似乎轻盈了许多。
小铃铛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眨巴着大眼睛。
好奇地看着四周，原本还有些虚弱的小脸，此刻竟恢复了几分血色。
“这里……是仙境吗？”
二虎张大了嘴巴，喃喃道。
他们在那个破败阴暗的角落待久了。
何曾见过如此纯净、安详、充满生机的地方。
东方煜尘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旁。
看着孩子们惊奇的模样，淡然道：“此乃道界，尔等暂且在此安身。”
“此地元气虽非极盛，却足够纯净，于你们身体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