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青明白,父亲与周仓定是去寻人救她了。
然而在察觉纪纲背景不凡之后,周仓不愿招惹是非,便悄悄离开了客栈。
汪曼青独自坐在客栈大厅,等待迟迟未归的父亲。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
直到客栈里的人渐渐散去,汪三金才摇摇晃晃地迈进门来。
他满身酒气,脸色通红,手里仍攥着酒壶,不时仰头灌上一口。
“爹!”
汪曼青急忙起身将他扶到凳子上。
“您怎么醉成这样了?”
汪三金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女儿的声音,费力睁开眼,打了个酒嗝,盯着她的脸笑道:
“丫头,你回来啦?”
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你不是我闺女,我闺女被人带走了……”
说着说着,眼泪潸然而下,举起酒壶又要再饮。
汪曼青一把夺过酒壶,
“爹,别喝了,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失了酒壶的汪三金颓然趴倒在桌上。
汪曼青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低头细看,父亲早已沉沉睡去。
她只得唤来店小二,一同将他扶回房中。
……
次日清晨,燕王府内。
朱高炽整装推门而出,见曌儿已坐在院中,手捧一卷《永乐大典》。
天色方才泛白,朱高炽仰头望了望天。
自昨日从宫中与朱棣议事归来,曌儿似乎愈发用功了——往常此时,她尚在梦中。
他缓步走近女儿身旁,温声问道:
“曌儿,今早想用什么?”
曌儿读书入神,未曾察觉父亲到来。
闻声抬头,托着腮想了想:
“嗯……想吃鸭血粉丝汤。”
这些日子,朱高炽已开始指点上官嫣然烹制菜肴。
虽不及他亲手所做,却远胜外面滋味,曌儿也十分喜爱。
如今朱高炽已鲜少下厨,但见上官嫣然还未起身,他略一思忖,仍决定亲自为女儿张罗朝食。
“行,爹爹这就给你做。
汪小姐如今还在应天,之前在云南时她带我们游玩了不少地方,这回她来应天,咱们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等早膳过后,你就去客栈接汪小姐,带她在应天城里转转。”
虽然曌儿不同于一般孩子,能承受繁重的课业,但朱高煌觉得读书一事,总归要循序渐进、劳逸结合才好。
适当的放松总是必要的。
曌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爹爹不去吗?”
朱高煌舒展了一下身子。
“爹爹今日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其实他并非有事,只是不愿同去。
汪曼青对他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可两人终究不合适。
有些念头,不如一开始就断了。
…………
客栈里。
汪三金哼了几声,从床上坐起。
昨晚酒喝得太多,这会儿头还疼得厉害。
但他很快想起了昨日的事——女儿被人带走,他却无力相救,只能借酒消愁。
脸上顿时浮现出悲戚之色。
他正要出门再买些酒来麻痹自己,却看见汪曼青伏在房间的桌上,正轻轻打着鼾。
“闺女?”
汪三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生怕是看错了,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女儿还在,没有消失,是真的。
他激动地跑过去,轻推汪曼青的肩头。
“闺女,闺女,醒醒。”
汪曼青被摇醒,打了个哈欠。
“爹,你醒啦?”
汪三金拍她的肩,又捏捏她的脸,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闺女,你是怎么回来的?纪纲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汪曼青摇摇头。
“爹,你别担心,我没事。
纪纲都被人抓走了,我不回来还留在那儿做什么?”
汪三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锦衣卫指挥使,竟说抓就被抓了?
“闺女,你可别骗爹,纪纲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谁敢抓他啊?”
汪曼青拉着他坐下。
“爹,我没骗你,是真的。
纪纲密谋 **,被燕王当场带人拿下,如今已经关进天牢了。”
汪三金听得一脸茫然。
纪纲怎么又无缘无故地扯上了 **。
汪曼青见汪三金满脸好奇,只好把昨日的事情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
汪三金听得目瞪口呆。
他震惊地说道:
“这么说,你早就和燕王殿下认识了?你来应天要找的人就是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汪三金一拍大腿。
要是早知道汪曼青和燕王相识,他也不必费尽心思讨好岷王和周仓了。
前前后后花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即便是汪三金这样的家境,也心疼得不行。
汪曼青摊了摊手,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燕王啊,要是早知道,当时哪还用担心沐昕的事。”
汪三金正要再说,房门却被敲响了。
汪曼青像是想到什么,一脸雀跃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曌儿。
“汪姐姐。”
汪曼青激动地打开门,可一见到曌儿,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郡……郡主?”
汪三金是第一次见曌儿,紧张之下,直接跪了下来。
“草民汪三金,拜见永乐郡主。”
曌儿摆了摆手。
“起来吧,不必拘礼,汪姐姐叫我曌儿就好。”
虽然如今的曌儿与从前略有不同,但那温柔的声音还是让汪曼青稍微放松了一些。
汪曼青探头往外左右看看,发现只有曌儿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失落。
问道:“曌儿,你爹爹没来吗?”
她虽高兴曌儿能来,心里更盼着的是见到朱高煌。
曌儿道:“爹爹今天有事,让我带你去逛逛。
对了,这是万国大典的邀请函,如今预订名额差不多满了,这是爹爹特意让我交给你们的。”
她将邀请函递给汪三金,汪三金如获至宝,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这可是万国大典,从前想都不敢想,自己竟有机会参与这样的盛宴。
汪曼青还在为朱高煌没来而失落。
汪三金看在眼里,暗暗着急:就算燕王没来,也不能把失望写在脸上啊。
“闺女,既然郡主来找你出去玩,你就快去吧,爹爹在客栈等你。”
汪三金的话提醒了汪曼青,她连忙顺着他应了下来。
“对对对,曌儿我们走吧,我还是头一回来应天呢,昨天只顾着找人,什么都没玩到。”
————————曌儿和汪曼春一前一后,说说笑笑地走出客栈。
谁也没注意到,还有一道人影悄悄跟了出来。
铁秀英抬了抬帽檐,余光扫过屋顶上的玄卫。
她握紧手中的琉璃瓶,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等待时机。
应天到底是国都,街道的繁华远非云南能比,就连卖的东西也大不相同。
一个地方卖什么,往往能看出那里的生活面貌。
云南街上多是卖吃食的,因为那里穷,百姓最看重的就是填饱肚子。
而应天富庶,百姓很少愁吃穿。
街边除了吃食,更多的是各色新奇玩意儿。
胭脂水粉、首饰衣物,琳琅满目。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
汪曼春手头宽裕,看见喜欢的就买,还给曌儿捎了不少。
没过多久,她手里就拎满了东西,引来不少女子羡慕的目光。
可汪曼春还没逛够,见旁边有家成衣铺,又拉着曌儿走了进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铁秀英眼睛一亮——机会终于来了。
铺子里,汪曼春正拿着一件白色短裙在曌儿身上比划。
明代女子也穿裙,不过是长裙,里面还会配膝裤。
“曌儿,这条裙子真衬你,要不要试试?”
老板娘一听,顿时笑开了花,忙不迭地夸道:
“哎哟,小姐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特意请应天最好的裁缝李清海亲手做的。”
“料子也金贵,用的是上等蚕丝,经过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才织成这么一块。”
“这衣裳还挑人呢,穿不好看的我们都不卖。
不过我看这位小姐天生丽质,连我看了都心动,不如去后头试试?”
老板娘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老板娘不停地夸赞自家布料,还顺带奉承客人,言辞极为华丽动听。
不过这些料子确实质地优良,手感也非常舒适。
曌儿身上穿的也是白色衣物。
和朱高煌相似,曌儿似乎也对白色格外偏爱。
她的衣橱里大部分都是白色服饰。
这件裙子很合曌儿心意,她拿着裙子走进里间试穿。
这时铁秀英正好走进店铺。
她随手取了件衣服,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正要上前招呼的老板娘只得尴尬地收回双手。
店铺后方设有一排试衣隔间。
每间都用布帘遮挡。
曌儿刚走进隔间,铁秀英就跟了上来。
她一把掀开隔间的布帘。
如此近距离下,曌儿立刻察觉到铁秀英体内流动的内力。
但此人她从未见过。
意识到情况不对,曌儿当即想要运功制住铁秀英。
早有准备的铁秀英岂会让她得逞。
她迅速取出封气散撒向曌儿面门。
紫金色粉末触到曌儿便融入体内。
如同胶水般凝固了她体内的内力与紫气。
此刻莫说运功,连站立都难以维持。
曌儿单手扶墙后退半步。
你究竟何人?意欲何为?
初次遭遇这般变故,曌儿难免惊慌。
但铁秀英时间紧迫,无暇解释。
只低声道了句得罪。
随即一记手刀将曌儿击昏。
扛起昏迷的曌儿从后门悄然离去。
在外等候的汪曼青久久不见曌儿出来。
担心她遇到麻烦,便前往后间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