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毕竟是两世为人,心境之强远非曌儿可比。
看来,暂时不宜让曌儿继续修炼下去了。
如今她已入门,能够操控紫气,便已足够。
等以后曌儿再年长些,更稳重些再谈。
朱高煌望向朱瞻基。
“吩咐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朱高煌的问话让朱瞻基收起心中杂念。
他略作思忖,答道:
“孙姑娘如今已完全信任我,加上她父亲孙愚的配合,她几乎将他们那边的计划全盘告知。”
“四叔离开不久,朱文圭、马氏和吕氏便到了。”
“我按您的意思,将朱文圭锁在应天城门口的狗笼里。”
“建文的妻母则送进了教坊司。”
“并提前将此事告知孙姑娘,让她传回消息。”
“之后几日,不断有人假作善心,给朱文圭送食送水。”
“还有几晚,有人想趁夜劫走朱文圭,但皆被玄卫擒下。”
“教坊司里那两个女人,进去第一天就被人包下,却始终无人前去,仿佛钱多得没处使。”
一切皆依朱高煌的吩咐进行。
为办好此事,朱瞻基不仅每步都与父亲朱高炽商议,
还特入宫请示朱棣。
最终稍作调整。
仅将建文之子关狗笼、妻母入教坊司之事告知孙若微。
如此既可保全皇家颜面,亦能迅速锁定建文余党。
因唯有他们知悉三人身份,才会出手相救。
此法确见成效。
朱瞻基已命锦衣卫盯住多名可疑之人,
只待收网时机。
“此外,因屡次营救朱文圭失败,他们决定加派人手,趁万国大典时制造 * 乱,分散应天守军注意,再伺机动手。”
“现已有多人潜入,匿于各处,尚未与孙若微等人联络。”
朱高煌微微点头。
“随我去教坊司一趟。”
朱瞻基欲言又止。
他想问是否打草惊蛇,
却不敢多言,
只得随行。
明朝之前,并无教坊司,唯有教坊。
教坊在从前,本是风雅之地。
然而自明代起,教坊司便完全沦为官方的风月之地。
那些被抄家之人的妻女,大多会被送入教坊司。
在明朝,普通百姓没有资格踏入教坊司,往来其中的皆是达官显贵。
因此,对其中艺人的要求,自然比寻常青楼严格得多。
从站立到端坐,从吃饭到睡觉,从言语到笑容,一举一动都有规矩。
加之她们多属罪籍,毫无尊严可言。
所以明代女子一听到教坊司,无不闻之色变。
朱高煌和朱瞻基来到教坊司门前。
虽是官设机构,教坊司却与外面的青楼相差无几,同样莺歌燕舞、声色浮华。
唯一的区别在于,教坊司中的乐户、伶人,其实都有官职在身。
哪怕只是九品小官,也算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那鸨母是认得朱瞻基的。
一见他来,赶忙迎上前。
“皇……”
刚开口,就被朱瞻基用眼神止住。
鸨母会意,将二人引至楼上雅间。
“皇孙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教坊司虽为官办,到底仍是风月场所。
皇孙涉足此地,终究不妥。
若被言官察觉,又是一场 ** 。
“今日有没有人来包那两位女子的场?”
此时天色已暗,教坊司渐渐热闹起来。
该来的客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前几日此时,马氏与吕氏早已被人包下。
鸨母答道:“还没有。”
说来她也觉得奇怪。
送入教坊司的女子,通常都有籍贯、罪由等身份记载。
可朱瞻基送来的这两位,除了姓氏与年纪,其余一概不详,如同黑户。
虽说看得出年轻时姿色不俗,如今毕竟年华老去,面上皱纹明显。
在教坊司中算不上出众。
可自她们到来,每晚都有人包场。
如今连皇孙也如此关注,想来这两位女子身份并不简单。
“四叔,我们是等包场的人来,还是……?”
鸨母听朱瞻基称朱高煌为“四叔”
,顿时明白对方身份,心中一惊。
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朱瞻基摆摆手让她退下。
鸨母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朱高煌思索片刻,说道:“走,去见见前朝的皇后和太后。”
教坊司内,吕氏与马氏坐在房中床边。
两人神色凄楚,面容中尽是屈辱与哀愁。
身为前朝太后与皇后,竟被送到教坊司这种地方,实在荒唐至极。
吕氏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低声咒骂道:“朱瞻基那个小孽种,总有一天 ** 。”
“还有朱高煌,我迟早要取他性命。”
马氏见吕氏言辞愈发激动,连忙劝阻:“母后,慎言!我们尚在他人掌控之中,小心被人听见。”
吕氏一把推开马氏,怒道:“怕什么?就算朱高煌亲自来了,我也不惧!”
吕氏素来嚣张跋扈。
当年太子妃常氏在世时,她便处处争强好胜。
常氏去世后,更是仗着朱标的宠爱肆意妄为,屡屡打压常氏所出的朱雄英与朱允熥。
甚至当年朱雄英在宫中染上天花之事,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话音未落,朱高煌推门而入。
吕氏与马氏惊得慌忙起身,吕氏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方才那番话,必然已被听去。
她不怕朱瞻基,也不畏朱棣。
虽然后者以暴戾着称,却不会因一时喜怒而妄动杀机。
唯独朱高煌行事不循常理,全凭心意,毫无顾忌。
朱高煌负手步入房中,朱瞻基紧随其后,如随侍太监一般。
“吕太后,看来在教坊司日子过得不错,说话中气十足。
要不要我吩咐人多给你安排几位客人?”
朱高煌一开口便极尽羞辱。
吕氏眼中怒火一闪,竟压下了心中恐惧,厉声道:“朱高煌!你已杀我一个儿子,如今还要对我下手?我再怎么说也是朱家媳妇,你这样对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太祖!”
朱高煌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吕太后,莫非你忘了,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至此。”
“当年太祖下诏传位于我父亲,是你心生妄念,篡改遗诏,硬是将朱允炆扶上皇位。”
“我在北平本无心争夺皇位,你们却步步紧逼,心如蛇蝎,竟敢威胁我身边侍女,带走我尚未出世的女儿。”
“你们这一脉落到今日境地,全是自作自受。”
“与其操心我,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吧。”
——————————————
“什么带走你未出生的女儿,分明是……”
吕太后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一个足以解释她们为何能活到今日的隐秘。
正是这个秘密,让建文与永乐两位皇帝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让永乐帝虽恨不得诛杀建文,却不得不留他性命。
想到这里,吕氏惊出一身冷汗。
差一点,她就说破了天机。
见吕氏欲言又止,朱高煌不由皱眉追问:“分明是什么?”
吕氏眼珠一转,立刻编出一番说辞:
“分明我们家才是嫡系!太祖早有明训,立长立嫡,皇位本就该属于我们这一脉。”
“你女儿失踪,就是你们家以下犯上所得的报应!”
这番胡搅蛮缠,让朱高煌彻底失去了与她交谈的耐心。
“来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应声而入。
“燕王爷?”
朱高煌指向吕氏:“将这妇人单独安置一室,只接散客,不准包场。”
朱瞻基闻言脸色大变,正要开口,
却被朱高煌冰冷的目光逼退,不敢多言。
**见状心知燕王爷在此做主,
立刻唤来两人,将吕氏拖了出去。
吕氏岂能不明白朱高煌的用意,
拼命挣扎哭喊:
“朱高煌!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宁死也不让你得逞!我要见朱棣!我要见朱棣!”
她想以死相胁,
却忘了朱高煌从来不受人要挟。
“行啊,你咽了气,我立刻打发你那在应天城门口当看门狗的孙子下去陪你。”
朱高煌竟拿朱文圭反手威胁她,吕氏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
再怎样心狠手辣,吕氏也是对外人。
朱文圭是她嫡亲的孙儿。
更是她吕家血脉所系,吕氏不敢拿朱文圭的性命作赌。
她目光怨毒地死盯着朱高煌。
“朱高煌,你 ** !”
“我要见朱棣!”
吕氏一路被拖走,嘴里却始终叫嚷着要见朱棣。
朱高煌扫了眼惊惶不安的马氏,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朱瞻基立在原地,想起祖父朱棣曾交代他的话——若吕氏有任何异常举动,务必即刻回禀。
那么吕氏突然嚷着要见皇爷爷,应该算是异常吧?
想到此处,朱瞻基不敢耽搁,立即直奔皇宫。
尚书房内,朱棣正批阅奏章。
手中御笔悬在半空,却久久未曾落下。
墨汁滴污了奏折也浑然不觉。
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
侍立在旁的小太监想提醒却又犹豫。
不知今日陛下为何总是出神。
再这样下去,今日的奏折怕是批不完了。
朱棣神游物外,连朱瞻基进来都未曾察觉。
朱瞻基试探着轻唤:“爷爷?”
朱棣身子一震,蓦地回神。
见奏折已被墨迹污了一片,不由蹙眉。
搁下了笔。
“瞻基,可是有事要向爷爷禀报?”
朱瞻基连忙点头。
“是关于教坊司的事,吕氏……”
刚开口便被朱棣抬手打断。
“你等等。”
朱棣朝虚空处吩咐了一句:
“你们先退下。”
旋即,四名身着玄黑铠甲的修罗卫自尚书房中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