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万国大典必是刀光剑影,极不太平。
孙若微不想胡善祥涉险。
胡善祥掩口轻笑:
“姐姐,在宫里哪轮得到我说了算呀,都得听上头安排。
不过今晚我该是在尚仪局当值。”
……
国宾馆外,周仓满面焦急地来回踱步。
万国大典的邀请函数量极少,价格早已炒成天价。
全国商人为了这一纸薄笺争得头破血流。
这次大典可谓大明权贵云集之宴,
最关键是——竟准他们这些社会地位最低的商人参与。
对这些穷得只剩钱的商人来说,简直是天降良机。
稍有些家底的,谁也不愿错过。
周仓虽富甲一方,可惜来迟一步。
万国大典的请柬早已抢空。
他有钱也买不着。
之前遇到个抢到请柬的幸运儿,
他出一百万两白银的天价,对方都不肯卖。
走投无路,周仓只得来求岷王朱楩帮忙。
一见朱楩带着三名护卫出来,周仓急忙迎上:
“殿下,殿下,小人没买到邀请函,这可如何是好!”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说什么也不愿放弃。
周仓想借这些天与朱楩相识的情分,求他让一个护卫名额给自己。
可朱楩也是千年狐狸,早看出他的心思。
若是寻常宴会也就罢了,但这可是万国大典。
各国使臣齐聚,他堂堂大明王爷,带着一名商人同行成何体统。
更何况先前汪三金闹出过 ** ,谁能保证这些商人不会再生事端。
为那点银钱冒险,实在不值当。
朱楩不假思索便断了周仓的念想。
“休要妄想,本王的护卫皆在册登记,岂能为你腾出名额。”
见心中盘算还未出口就被点破,周仓愈发急切。
“岷王殿下,当初在云南您曾亲口应允过小人的。”
朱楩闻言面色骤沉。
“本王允你什么了?只说给你机会,何曾答应带你入宫?自己未能把握机缘,怨得了谁?”
他眼底寒光乍现,这周仓未免太不识抬举。
莫非以为送了些银钱就能得寸进尺?
周仓被那阴鸷目光慑住,顿时气弱,语气也软了下来。
“殿下明鉴,小人绝无此意,方才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朱楩正要斥责,忽闻身后传来清朗少年嗓音。
“十八叔因何动怒?”
回头见是宁王世子朱盘烒带着三名侍卫,当即换上笑脸。
“不过是个未获请柬的商人,想讨要个名额。”
朱盘烒瞥了眼冷汗涔涔的周仓,未作言语。
这些商贾在皇亲国戚眼中,确实无足轻重。
倒是他身后一名侍卫随口道:“想要请柬不妨去宫门守候,或许有人愿转让。”
周仓眼前豁亮,当即向那侍卫行礼:“多谢指点,明日必当登门拜谢。”
说罢匆匆离去。
朱楩讶然打量那名侍卫。
此人不仅机敏,在自己注视下竟仍气度从容。
尤其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令他莫名生出熟悉之感。
“盘烒,你这侍卫从何处寻来?倒是个妙人。”
朱盘烒眉尖微颤,几乎要将朱允炆的身份脱口而出。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寒意,他只得对朱楩干笑两声。
“十八叔,这些侍卫原是我父亲身边的人。
此次他身体不适未能前来,便暂时拨给我使唤。”
朱楩微微颔首,未再深究。
“动身吧,大典即将开始。”
.....
宫门外,周仓终究以一百五十万两银钱购得一张请柬。
攥着手中殷红的请帖,周仓只觉心头淌血。
可转念想到踏入宫门便能结交大明最显赫的权贵,这份痛楚便减轻了几分。
纵使再添百万两白银,这笔买卖也值得。
周仓挺直腰板,手持请帖走向宫门。
将请柬递予守门侍卫核验后,他举步欲入。
不料侍卫突然横过长矛,拦在门前。
周仓当即沉下脸来:“请柬已验,为何阻拦?”
他确信请柬绝非赝品——付款前反复核验过,与在另位大商贾处所见一般无二。
侍卫合拢请柬置于案几:“商贾入宫前须受检査,以免携带违禁之物冲撞贵人。”
周仓眼中怒色闪现,但见侍卫冷峻面容,终究忍气吞声站定,屈辱地张开双臂任其搜查。
恰在此时,汪三金携女汪曼青款款而来。
汪曼青见周仓受检,当即轻笑:“周大掌柜这是怎的?竟要挨个搜身?”
她仍记着周仓连夜换客栈的旧事,深知此人心术不正。
周仓见汪曼青竟随侍汪三金身侧,心下惊异——这女子不是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带走了么?怎又回来了?莫非是玩腻了打发回来的?
虽满腹揣测,嘴上却不饶人:“待会儿你也要经受这般搜查。”
汪三金轻扯女儿衣袖示意噤声,自怀中取出一张请柬递与侍卫。
周仓见汪三金仅持一帖,嘴角泛起讥诮的弧度。
一张邀请函只允许一人入场,不得携带他人。
待会儿就轮到他们出丑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周仓难以置信。
守卫接过汪三金的请柬后,不仅未对二人进行搜查,反而毕恭毕敬地将他们一同请了进去。
周仓当场愣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分人对待?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质问:
“你们只查我不查他们?不是说一张请帖只能进一人吗?凭什么他们能进两个?你们简直是在胡来!”
“告诉你们,我可是认识岷王殿下的。
今天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定让岷王向上头禀报你们的无耻行径。”
周仓仍不忘搬出朱楩的名号。
毕竟他只是一介商人,守卫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即便他抬出朱楩,守卫依旧不屑一顾。
他们嗤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人家比?”
“人家手里拿的可是燕王殿下亲笔所写的邀请函,上头还署了姓名。
你这个,不过是最低等的商人请帖,连名字都没有。”
“来人,给我仔细地、多搜他几遍,一处都别放过。”
** 好过,小鬼难缠。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这是皇宫禁地。
这些守卫手握实权,想整治一个商人,易如反掌。
————————最终,周仓进场时衣衫已被扯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
在这华贵的宴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权贵见他这副模样,纷纷露出嫌恶之色,远远避开。
一心想攀附权贵的周仓欲哭无泪。
万国大典虽未正式开始,宾客已基本到齐。
夜空之下,五色烟花绽放,绚烂的火光照亮整座应天城。
时而如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似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又像火树绚烂、虹彩狂舞。
宴席四周设有专门的乐师,奏响大明庆典所用的嘉礼之乐。
乐曲恢弘大气,又不失喜庆。
九层台阶之上,安放着朱棣的龙椅,椅后立着一面大明旗帜的屏风。
台阶之下,九丈宽的红毯一路铺出数百米。
红毯中央留着六丈宽的通道供人行走,两侧则各空出一丈半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张案几。
案几底下放着软垫,供来参加万国大典的宾客落座。
案几上摆满了宫廷御贡的瓜果和光禄寺准备的美食美酒,远远望去,宛如两条长龙卧于红毯两侧。
红毯中央,身着白色长袖宫装的宫女们翩翩起舞,袖带飘扬。
在天上五彩烟花的映照下,她们宛若一群振翅的花蝴蝶,美轮美奂,精彩纷呈。
这是大明宫廷特别准备的节目。
如此盛宴,各国使节也纷纷献艺。
印第安人饮尽碗中酒,含在口中,朝手中火把一喷,霎时蹿出一条火龙,引得众人惊叹鼓掌。
从南非而来的黑人 ** 上身、穿着草裙跳起独特的舞蹈;高丽少女轻拍腰鼓,柔声吟唱属于她们的民谣。
更有小国特意带来侏儒,穿着特制的小铠甲,手持未 ** 的刀兵,模仿打仗的模样,不料没冲出几步便摔了个跟头,惹得满场哄笑。
宴饮之间,欢声不断,气氛热烈。
所谓万国大典,实则是朱棣为款待各国使臣所设的宴会,因而比正式典礼少了许多拘束。
朱棣身着绣金龙的常服,手持酒杯,身后随着老大、老二与老三,沿红毯一路行来。
所经之处,两旁宾客皆跪拜高呼:“大明皇帝圣躬安!”
朱棣总是含笑回应:“朕安。”
随即举杯微敬,浅饮一口。
遇到精彩表演,便命朱高炽取出钱财赏赐。
朱棣一路走至龙椅前的台阶上,转身望着眼前这派盛世景象。
即便明知这是因利益而筑起的浮华,他仍不禁心生喜悦——这正是他心目中大明该有的模样:世界共主,万国来朝。
这是他登基以来从未动摇的抱负。
“你们三个不必陪着我了,”
朱棣开口道,“去逐桌向各国使节敬酒吧,莫让人说我大明怠慢了宾客。”
朱高炽三人领命,端起酒杯前去敬酒。
这时,朱瞻基带着孙若微走了进来。
孙若微身穿白色宫装,掩去几分英气,更添柔美。
朱瞻基身着墨竹长衫,沉稳中透出朝气,尽显大明青年的英武。
两人站在一起,恰似才子佳人,相得益彰。
朱棣看着年轻的身影,不由心生感慨:“人还是要年轻啊,再大的英雄也会老。
想起我当年,过得还不如他呢。”
转眼间,连孙子都快到成家的年纪了。
即便服了老四给的增寿丹,精力仍一日不如一日。
他招手示意朱瞻基带孙若微上前。
朱瞻基不敢耽搁,连忙拉着孙若微走来,躬身行礼道:“爷爷。”
朱棣含笑点头。
这是孙若微初次面见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