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洋牌子，随便一个洋娃娃就得顶她几个月的月例。
如今这些东西却堆满了自家门槛，她哪敢随意处置？
“就放衿衿房里吧。”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那房间哪装得下这么多？
可当着保镖的面，她又不敢说“放别处”，生怕显得不识抬举。
她只能硬着头皮，眼睁睁看着保镖们一趟趟往里搬，心里不停地祈祷。
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小衿衿刚来港时，黎立轩早让人收拾好了她的屋子。
可她一直跟着老夫人，那间屋子还从来没有住过。
门窗紧闭，窗帘低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地板擦得锃亮，却空无一物。
保镖们进屋摆东西，黎卿辰才慢悠悠抱着小衿衿跟进来。
怀中的小衿衿睡得香甜，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
他瞥了眼屋子，本来要交还给姜楠的手，又紧了紧。
“这屋子还没收拾，别让她住。等整理好了，我再送过来。”
“那……今晚她睡老夫人那儿吗？”
姜楠急着问。
再怎么说，那是她亲闺女。
从内地一路跟着她奔波过来，连人睡哪儿都不知道，像什么话。
她心里一阵酸涩，可又不敢明说。
黎卿辰刚要点头，忽然一顿，又摇了摇头。
他垂下眼，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孩子。
“爷爷奶奶早歇了。今晚让她住我那儿，陪我娘。”
“这……我是她妈，让她跟我住不行吗？”
姜楠本是怕惹事，才想低调点，不想在豪门大宅里出岔子。
可话一出口，味儿就变了。
黎卿辰猛地转过身，眼神冷峻。
“你意思是我娘，不是衿衿的妈？”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姜楠心上。
姜楠懂港城的规矩。
在大家族里，正房太太才是孩子们的亲娘，亲妈反倒得看她脸色。
孩子生下来，名义上归属正室，连称呼都要改口。
就算生母想抱孩子，也得先讨她点头。
黎卿辰这句话，直接把她吓白了脸。
她慌得摇头，又急忙点头，嘴里嗫嚅。
“太太当然……是衿衿的妈妈，我哪敢给她添乱。”
黎卿辰神情松了些。
他知道，这是亲娘，担心孩子被冷落，才会情急之下说了那样的话。
这种心情，他能理解。
“你放心，家里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对衿衿，她也当亲闺女疼。”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说完，他抱起小衿衿，转身就走。
走廊的灯光映在他挺拔的背影上。
小衿衿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翻了个身。
衿衿回头望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的小手攥紧了裙角，眼睛一眨不眨地追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奶奶从前牵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教过她。
“在没长大之前，小孩子都得听大娘的话。”
大娘是谁呢？
是大哥哥的妈妈。
既然要听大娘的，那就意味着，她也必须听大哥哥的话。
哪怕她现在有点舍不得，有点想哭。
等妈妈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慢慢地收回视线，低头咬了咬嘴唇，努力把那股委屈压下去。
黎卿辰立刻觉出怀里的人变软了，身子不再僵硬，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他侧过头，悄悄看了眼小姑娘的脸。
小手还垫在下巴底下，歪着脑袋当枕头用，姿势虽然别扭，却透着一股子孩子气的可爱。
看着看着，黎卿辰的心口忽然发烫。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先用一只手托稳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缓缓地从她身下抽出来。
然后，他把自己的手臂轻轻垫在她脑后，让她的小脑袋能枕得更舒服些。
回到院子里。
黎卿辰本打算直接把衿衿送去母亲那儿。
可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昨儿的情景。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仰着脸又哭又笑，眼泪还没擦干就开始撒娇。
他站在院中，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人儿，最终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弟弟们小时候也都曾在自己房里住过一两晚。
衿衿一个晚上而已，能出什么问题？
于是，他改变方向，抱着她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门被轻轻推开，屋内整洁安静。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取来薄毯盖在她身上。
掖好被角，这才退开几步。
坐到书桌边，静静地看着她睡觉。
……
太阳刚爬上窗台。
黎卿辰一睁眼，就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小衿衿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正乖乖坐在床边，两只手吭哧吭哧地摆弄着头发。
她原本想扎两个漂亮的小辫子。
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两根小辫子歪歪扭扭地缠在一起，乱成一团麻花。
小皮筋绕了好几圈，越拉越紧。
她的小手使不上劲，怎么也解不开。
黎卿辰看呆了，差点笑出声。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声音放得很轻。
“要哥哥帮忙吗？”
“大哥哥，早安！”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是他醒了，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他忍不住俯身向前，指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然后在她额头上“啵”地亲了一下。
“衿衿，早安。”
他顺手从床头拿起梳子，坐到她身后。
先轻轻解开打结的皮筋，一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肩膀。
然后，他试着把那团乱糟糟的头发一点点捋顺。
可真动手才发现，这事儿远比想象中难。
头发细又滑，一碰就炸开。
刚理顺这边，那边又乱了。
他眉头微皱，额角居然渗出一点汗。
这难度……怕是比谈个上亿的并购案还费劲。
但他不怕。
第三次尝试时，发绳又松开了，碎发散落在衿衿白嫩的脖子上。
她微微歪头，小声说：“大哥哥，有点疼。”
他连忙停下，轻声道歉，重新开始。
第四次还是不够稳，辫子歪歪扭扭。
但他没有放弃，深吸一口气，手指稳稳地分开头发，用拇指压住发根，缓缓将发丝绕进发绳。
第五次，终于成功了。
两条短短的小辫子规规矩矩地立在她脑袋两侧。
虽然歪斜了些，但总算没再松开。
他盯着镜子里的小人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
他拿过小镜子递到她面前。
铜镜小巧，边角镶嵌着淡粉色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