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一撑，肩膀微沉，整个身体忽然向下俯冲。
冲浪板随之猛然一转，精准地顺着海浪自然延展的纹理滑行。
“噼啪。”
水花猛烈地炸开。
下一刻，他的身躯灵巧地扭动起来。
“老三，你这技术还差得远呢！”
黎斓微回头大笑，声音豪迈。
笑声未落，他身形一晃，脚尖轻点板面，速度骤然加快。
黎建隳眼神一沉。
他双膝微屈，重心下沉，咬紧牙关。
他没有言语，只是用更快的动作回应。
脚下用力一推，板身猛地前冲。
冲浪板不断切开海水。
岸边的人群早已围拢，个个睁大双眼。
待看到精彩处，掌声响起。
这时，远处的沙滩尽头，黎卿辰和黎立轩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父子俩一人扛着折叠烧烤架，另一人提着炭火桶和调料箱。
他们在人群外选了个空地，放下东西。
随即熟练地支起架子，铺好炭，点燃火苗。
不一会儿，烟火气便悄然弥漫开来，混合着木炭燃烧的焦香与海风特有的咸味。
火星偶尔跳跃，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与此同时。
黎老夫人正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里，手里摇着一把檀香扇，笑眯眯地指挥着宋珍珍：“快去，把几位姨太太叫来，把肉串好，别光站着看热闹。”
宋珍珍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后方。
不多时，几位打扮精致的姨太太便陆续走来，挽起袖子围坐在小桌旁，麻利地将切成块的牛肉、鸡肉、羊肉串上竹签。
恰在此时，黎老爷的钓鱼船缓缓靠岸。
船上堆满了刚打捞上来的新鲜海产。
“开饭啦！小祖宗们！”
黎老夫人忽然从藤椅上站起身。
不远处的小婉婉一听，立刻停下玩耍的脚步。
她伸出短短的手臂，一手拽住大哥黎建隳的衣角，另一手拉着二哥黎斓微的裤腿。
“哥哥，吃饭啦！阿奶喊我们吃饭啦！”
说着，迈开小腿，一路小跑地往回奔。
“瞧瞧我宝贝儿，满脸都是沙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浑身是汗。”
黎老夫人一眼看到她那副狼狈模样，心疼得直皱眉。
“阿南！阿南呢？快来带婉婉去洗洗，这么热的天，别让她着凉了！”
姜楠正在串肉摊旁低头忙碌。
闻言身子微微一僵，抬头愣了片刻。
她迅速把手里的肉串放下，快步走过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婉婉抱进怀里。
小脸脏兮兮的，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头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头上。
可就在这一刻，姜楠的心底，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自从她带着婉婉改嫁进黎家。
母女俩真正能安静独处的日子，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完。
那时候，她总觉得婉婉是个拖累。
可来港城之后，一切都变了。
老夫人疼她，几个少爷宠她。
而姜楠自己？
好像成了个影子。
她站在角落，看着婉婉被簇拥在中心。
每次抱她，姜楠都压得喘不过气。
那不是因为婉婉重，而是因为她的心里太沉了。
那种沉，是愧疚，是不安。
她怕自己给不了婉婉足够好的生活。
更怕有一天，这所有的温柔都会化为泡影。
“妈咪，沫沫好香。”
姜楠这才惊觉，自己在浴缸里泡太久了。
热腾腾的水汽早已凉了半分。
她赶紧用温水冲干净孩子，一点一点把泡沫洗净。
然后用大浴巾裹住，抱回客厅。
毛巾吸走水分，她把婉婉整个裹紧，只露出一张小脸。
黎墨黔和黎墨羽早就洗好换好衣服，安静坐在沙发上，等开饭。
茶几上摆着热茶。
“四哥哥！六哥哥！”
小婉婉刚玩了一会儿，就黏上他们了。
黎墨黔赶紧起身。
“婉婉，快去穿衣服，别感冒了。”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
小丫头点点头，乖乖站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等姜楠来抱她回屋换衣。
客厅里，黎墨羽悄悄撞了撞黎墨黔的胳膊。
“四哥，你不是最烦小孩儿吗？怎么现在这么宠她？”
黎墨黔被戳中老底，干咳了一声。
“那是别人家的小孩！婉婉是咱们妹，我疼她还来不及，哪会讨厌？”
话是这么说，可他自己都听得出，语气里藏着一丝心虚。
他偷偷瞄了眼还在姜楠怀里扭来扭去的婉婉。
说真的，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小姑娘。
她不娇气，不闹人。
哪怕摔倒了也只会揉揉膝盖，然后笑嘻嘻地爬起来。
记得之前在沙场捡贝壳，他赤着脚走在碎石滩上，不小心踩到一块锋利的螃蟹壳，脚底裂开个口子，血哗哗地流出来。
他硬咬着牙没吭声，眉头拧成一团。
可黎墨羽那个傻子，愣是没发现！
只顾着低头找贝壳，嘴里还念叨着要送哪个妹妹。
反倒是小婉婉冲过来，小手扒开他的脚。
看到伤口后，眼睛瞬间红了。
她没有哭，而是鼓起腮帮子，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不疼不疼，呼呼就好了。”
那一吹，他居然真不疼了。
这一对比，黎墨黔心里立马掂量出来。
还是小妹可爱，六弟太迟钝！
六弟整天只知道埋头读书，说话也木讷得很。
不像小妹，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黎墨黔越想越觉得有理。
他正美滋滋想着，门一开，小婉婉换好了新裙子。
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一左一右翘着。
她蹦跶着扑进他怀里。
“四哥哥，你看我裙子好看吗？”
“好看！好看极了！”
他嘴上应着，眼睛亮得发烫，伸手就想抱她。
可就在这时，黎建隳走了进来。
屋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
黎墨黔手一僵，立马缩回，推了黎墨羽一把，乖乖站起来。
“三哥。”
兄弟俩缩着脖子，等着挨训。
按以往的规矩，他要是敢碰三哥屋里的东西。
哪怕只摸一下茶杯，也得被罚抄三遍《静心录》。
可刚才他光顾着看小妹，手都快碰到她了，这要被三哥看见，怕是得写十遍！
没想到，小婉婉直接撒开腿，扑过去，一把抱住黎建隳的腿。
她的小手环住他结实的小腿，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他：“三哥哥！”
那声软糯糯的呼唤，像春天的风，裹着桃瓣轻轻拂过湖面，一圈圈荡开涟漪。
风里还带着阳光晒过棉被的暖香，一下子吹化了他脸上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