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四海本源、定海神针伟力、西岐信念共同铸就的三色封印符文,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死死嵌在归墟之门那不断扭曲的“奇点”表面。它并未彻底关闭那扇通往终极虚无的门户,却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强行遏制了其吞噬万物的恐怖引力,干扰了其冰冷法则的顺畅运转。门后那原本清晰可辨的、属于归墟本源的“呼吸”声,此刻变得紊乱而充满压抑的怒意,仿佛一头被强行塞住喉咙的洪荒巨兽,正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咆哮。
成功了吗?
这短暂的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刚刚在四海龙王、在西岐军民的心头点燃,便被接下来更猛烈、更残酷的现实,毫不留情地彻底扑灭。
归墟,这并非拥有喜怒哀乐的生灵,而是冰冷宇宙法则的阴暗面。它的“反击”,并非情绪化的报复,而是其存在本身受到干扰后,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无序、更加本质的……法则层面的排斥与反冲!
首先承受这恐怖反噬的,便是作为封印主要载体的——四海!
就在那三色封印符文成型的瞬间,以四海尽头那归墟之门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终极否定与存在抹除意味的恐怖波动,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勐地沿着被暂时“堵塞”的水元通道,逆向席卷而回!
东海龙宫,定海神针之下。
原本因汇聚了四海本源而光芒万丈的神针,勐地发出一声刺耳欲裂的哀鸣!针体之上那刚刚烙印下的、与归墟之门封印相连的法则纹路,瞬间变得滚烫、赤红,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一股蛮横、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顺着那法则连接,如同决堤的洪流,勐地反冲进定海神针,继而沿着四海龙王与神针的连接,狠狠撞入他们的体内!
“噗——!”
四位龙王几乎同时狂喷鲜血,身躯剧震,周身缭绕的龙族祥瑞之气瞬间暗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带着归墟腐朽气息的灰败之色!他们赖以调动四海本源的龙王权柄,在这一刻竟隐隐出现了被污染、被侵蚀的迹象!
这仅仅是开始!
那股恐怖的暗红反噬能量,并未在龙王们身上停留,而是以定海神针为核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席卷整个四海的无形涟漪!
轰隆隆——!
四海海域,无论东西南北,所有尚未被完全侵蚀的海眼,在这一刻齐齐发出痛苦的呻吟!原本被定海神针之力勉强净化、稳定的海眼核心,再次被浓郁的归墟黑气疯狂冲击,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无数镇守海眼的龙族将士瞬间被黑气吞没,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为墟妖或是直接湮灭!
四海之水,那刚刚恢复一丝清灵的水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漆黑、粘稠,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海中残存的、尚未被侵蚀的水族生灵,在这突如其来的法则反噬下,成片成片地失去生命,尸体浮上海面,又迅速被黑水溶解。
整个四海,仿佛一个被强行注入剧毒的病人,之前被神针压制的“病情”瞬间猛烈反弹,甚至远超以往!
“稳住!全力稳固海眼!压制反噬!”东海龙王敖广不顾自身伤势,嘶声怒吼,龙吟声中充满了痛苦与决绝。他知道,此刻若后退一步,四海将万劫不复!
而作为封印另一极、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存在信念”之力的西岐,也未能幸免。
就在四海剧变的同时,西岐城头,那作为信念中转核心的神农鼎虚影,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鼎身之上那些代表生机与文明的图案光芒乱闪,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一股冰冷、死寂、充满否定意味的意念波动,顺着那跨越虚空的信念连接,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了西岐那浩瀚的心光之海!
“呃啊——!”
城头之上,主持“万心归流大阵”的清虚子道长首当其冲,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萎顿在地,阵法光芒随之剧烈摇曳。
紧接着,遍布全城的西岐军民,无论修为高低,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触摸!
那并非物理上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信念”本身的否定与侵蚀!
无数人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最恐惧、最绝望的画面:亲人化作枯骨,家园沦为废墟,自身的努力与牺牲显得毫无意义,一切终将归于冰冷的虚无……归墟那低语般的蛊惑,在这一刻被放大了千百倍,伴随着那法则反噬的力量,疯狂冲击着每个人的心防。
原本璀璨温暖的心光之海,瞬间变得波涛汹涌,光芒明灭不定!许多精神修为较弱的民众,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迷茫,甚至浮现出疯狂的迹象,刚刚凝聚起来的信念以惊人的速度瓦解。
“紧守本心!归墟反噬,意在毁我信念!诸位,想想雷震子!想想所有牺牲的英烈!想想你们为何而战!”姜尚须发皆张,将玉虚仙法催动到极致,宏大的道音如同黄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西岐军民的心神之中,试图稳住那即将崩溃的集体意志。
南宫适怒吼着,率领还能行动的将士,镇压城内因信念动摇而引发的零星骚乱。仲由等学者则奋力宣讲先贤道理,以理性对抗那无孔不入的虚无低语。
这是一场发生在精神层面的、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加凶险的战争!
然而,归墟的反噬,远不止于此。
那被暂时封印的归墟之门,其本身的存在,就是洪荒世界的一个“漏洞”,一个不断散发着“虚无”辐射的污染源。当它的主要功能被强行抑制,其散发出的、更加隐晦却无孔不入的“存在稀释”效应,反而开始以另一种形式,加速蔓延!
四海龙宫内,一些修为精深、正在全力抵抗反噬的龙族长老,骇然发现,自己对于某些古老龙族秘法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并非遗忘,而是那些知识本身蕴含的“道韵”与“意义”,正在被某种力量悄然“擦除”!
西岐城中,几位正在奋力铭刻加固阵法的墨家弟子,惊恐地察觉,他们刚刚绘制完成、原本流转着灵光的符文,其结构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缓慢“解体”,并非能量消散,而是其存在的“逻辑”与“定义”正在被否定、抹平!
甚至,在四海与西岐的某些边缘区域,空间结构开始变得更加脆弱,偶尔会出现小范围的物质毫无征兆地“蒸发”,不是毁灭,而是其“存在”被直接从现实层面移除,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不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存在性的战争!归墟正在用它那冰冷的法则,从根本上否定、抹除一切敢于对抗它的“存在”!
东海龙宫,敖丙太子强忍着神魂中被归墟意志冲击带来的剧痛,看着水镜中四海那迅速恶化的景象,看着父王与叔伯们那苦苦支撑、气息不断衰落的模样,又想到西岐那边必然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甚至更加针对精神的可怕反噬,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悲愤几乎要将他吞噬。
牺牲了那么多,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难道就是这更加迅猛、更加绝望的毁灭吗?
“不……不能放弃……”敖丙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直流,“雷震子道友……老鼋长老……还有那么多牺牲的儿郎……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依旧在与反噬能量艰难对抗、光芒却不断暗澹的定海神针,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还有一个办法……一个或许能暂时切断这反噬连接,为四海,为西岐,争取喘息之机的办法……”
他想起龙族古老禁忌记载中的一门秘术,一门需要龙王嫡系血脉才能施展,以自身全部血脉与魂灵为祭品,强行引爆龙王权柄,产生短暂却极其强烈的法则震荡,足以干扰甚至暂时切断一切与外界的法则连接的——血魂断契!
代价是……施术者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敖丙的目光扫过苦苦支撑的父王,扫过残破的龙宫,扫过那水镜中无数正在挣扎的水族同胞,最终,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平静,无比坚定。
他悄然后退几步,远离人群,双手开始以一种极其古老、带着悲怆韵律的轨迹,缓缓结印。
“丙儿!你要做什么?!”重伤的东海龙王敖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到敖丙的动作,顿时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被体内肆虐的反噬能量死死拖住,无法动弹。
敖丙对着父王,露出了一个如同幼时般纯粹、却带着诀别意味的笑容。
“父王,诸位叔伯,四海……拜托了。”
“雷震子道友,黄泉路远,等我片刻。”
下一刻,敖丙太子那百丈青龙真身猛地显化,但他并未攻向任何敌人,而是将全身的精血、龙元、魂灵,尽数燃烧!璀璨的蔚蓝色光华将他完全包裹,一股足以撼动洪荒水元根基的恐怖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以吾敖丙之血!以吾龙族之魂!断此……归墟之契!”
轰——!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蕴含着龙王血脉终极力量的光柱,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决绝的自我湮灭,狠狠撞入了那与归墟之门紧密相连的法则脉络之中!
卡察——!
仿佛有无形的锁链被强行崩断!那顺着定海神针与四海本源逆向侵蚀的暗红反噬能量,猛地一滞!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其汹涌的势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龙族权柄本源的自我毁灭性冲击,硬生生地……打断、削弱了!
四海龙宫的压力骤然一轻!
西岐城那针对信念的侵蚀冰锥,也随之明显减弱!
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敖丙太子那璀璨的龙魂与庞大的龙躯,在那道光柱中,如同燃尽的星辰,彻底消散,归于虚无。
“丙儿——!”东海龙王敖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仿佛龙肝俱碎的悲鸣,老泪纵横,龙血狂喷,几乎昏死过去。
西岐城头,姜尚似乎也心有所感,望向东海方向,深深一揖,久久未曾起身。
敖丙的牺牲,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幸存者的心头。但这牺牲,也确确实实地,为这濒临崩溃的战局,争取到了一线……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归墟之门的封印,在三色符文与归墟本源的持续对抗下,依旧在缓慢地消磨、变薄。
四海与西岐,虽然暂时缓解了最猛烈的反噬,但危机远未解除。
归墟那冰冷的意志,在经历了接连的“干扰”与“反抗”后,下一次降临的,又会是何等恐怖的毁灭风暴?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而牺牲的名单,还在不断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