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蜿蜒的官道在荒草丛中若隐若现,马蹄踏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王连玉慵懒地跨坐在一匹雪白的灵马背上,走在队伍最前头。
他身后跟着四名护卫骑着骏马目光警惕;四名小厮赶着马车,另有一名管事跟在身侧。
这一行人衣饰华贵,排场十足,在这偏僻小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般阵仗,源自王连玉那位凡人母亲陈姨娘的精心打点。
说起陈姨娘,在王家也算是个传奇。
她本是毫无灵根的凡人,却凭着倾城之貌和温婉性情,意外得了王家嫡子王老爷的青睐。
在那个将出身和修为看得比天还重的修仙世家,这简直是个异数。
当年初入王府时,多少双眼睛等着看这个凡女的笑话。可陈姨娘硬是凭着谨小慎微的性子,加上正值韶华的好颜色,竟在王老爷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更难得的是,她第一胎就生下了身具灵根的儿子,从此母凭子贵。
那段时间,她院里的赏赐络绎不绝,风头甚至隐隐压过了出身名门的嫡妻。
而王连玉,更是幸运中的幸运。
他不仅完美继承了父亲的灵根,更将母亲那份惊艳美貌发扬光大,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肤白胜雪。
从小就是个玉雪可爱的娃娃,在家族长辈的千宠万爱中顺遂长大。
修炼资源从不短缺,遇到的师长也多是和颜悦色,几乎未曾经历过什么挫折。
只是,岁月最是不饶人。
随着年华老去,陈姨娘终究敌不过时光,眼角添了细纹,鬓间生了华发。
昔日那点恩宠如指间流沙,悄然消散。
曾经恩爱的夫君身边,又添了更年轻、更鲜活的容颜。
王老爷对她的倚重,自然也一日淡过一日。
深谙后院生存之道的陈姨娘,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将全部希望和未来,都寄托在这个有灵根的儿子身上。
她靠着往日情分,在老爷书房哭了整整一夜,才为儿子谋得石疙瘩村这个看似不起眼、实则独立的村长之位。
“玉儿。”她拉着儿子的手细细叮嘱,“莫要小看这偏远之地。家族核心区域虽好,却是是非之地。你资质不俗,缺的只是历练。在那里好生经营,积累资历,待筑基之后,何愁不能在家族中真正立足?”
她这一片慈母之心,可谓深远。
却不曾想,自幼顺遂的儿子,根本体会不到这其中深意。
此刻王连玉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
空气中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比起王府中灵气氤氲的洞府,这里简直就是不毛之地。
“越走越偏,这就是娘为我求来的安身之所?”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灵气稀薄,土地贫瘠,连条像样的灵脉都没有。这般穷乡僻壤,怕是连个像样的茶铺都找不到。”
身后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管事连忙上前。
此人名叫王福,练气六层修为,是陈姨娘特意安排辅佐儿子的心腹。
“公子,”王福恭敬应道,“此地虽偏,却是个清净处。夫人特意交代,要您在此好生历练。待日后..….”
“历练?”王连玉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听说前任村长死于非命,凶手可抓到了?”
“尚未缉拿归案。”王福压低声音。
王连玉唇角勾起讥诮,“人还没抓到,就急着让我来...是嫌我碍眼,还是不怕我步他后尘?”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尖刻,“还是说,我那位嫡母终于容不下我了?”
王福强忍无奈,低声道:公子多虑了,这确实是陈姨娘求来的。宗门规矩,村长之位不可空缺超过五日。若是来得迟了,这位置恐怕就落入旁系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手中了。
王连玉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地钉在队伍前方三尺之地。
箭尾的白色翎羽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保护公子!”护卫们齐声大喝,瞬间结成战阵。
一道身影自密林中跃出,轻巧地落在路中央。
来人一身粗布劲装,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
“要从此地过,留下灵石再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赵华章弯弓搭箭,目光如炬,紧紧锁定这支队伍。
王连玉身后的护卫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亮出兵器。
出乎所有人意料,王连玉不仅没有惊慌,反而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慵懒地开口:“这位道友,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他凤眸微挑,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仿佛在问今日的天气。
赵华章一怔,随即沉声道:“一百灵石,一块不能少!”
她手中长弓拉得更满,箭尖直指王连玉心口。
那中年管事王福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仔细打量来人,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拉住王连玉的衣袖:“公子!此人、此人是杀人魔头!他额头有一道疤,你看!”
王连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蒙面人额头若隐若现的一道浅疤。
他脸色骤变,方才的从容瞬间消失无踪,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定是他杀了前任村长!快,快把灵石给他,我们速速离开!”
不待旁人阻拦,他猛地调转马头,灵马受惊般扬起前蹄。
“公子!方向错了!”王福急得大喊,“石疙瘩村在前方!”
“没错!我要回家!”王连玉头也不回,狠狠一抽马鞭,“穷山恶水出刁民,连杀人魔头都出来了,这村长谁爱当谁当!不要命了么!”
他这一跑,整个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护卫们见主子都跑了,也顾不上结阵,纷纷护着行李往后撤。
赵华章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她原想将这俊公子揍一顿,以报他抢走村长之位之仇,连动手的招式都想好了。
却没料到他这般不经吓,竟直接打道回府了。
转念一想,又觉好笑,她自己不就是那个“想当村长的鬼”么?
眼见王连玉一行人仓皇逃窜,赵华章作势追了一段。
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她咳嗽几声,她故意放重脚步,看着那个白衣公子更加慌乱地抽打马匹,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废物。”她低声嗤笑,正要再追,忽然感应到远处有几道气息正在靠近,连忙闪身躲入林中。